馬漢卿
季叢明是制藥廠的醫藥代表,負責向醫生推銷藥品,他常年與清水縣醫院的醫生打交道。
最近,清水縣醫院正在抓行業商業賄賂,堅決杜絕醫生吃“藥品回扣”,不允許醫藥代表進醫院,這讓季叢明有些犯愁。
季叢明與清水縣醫院的院長馬六方關系一直不錯,馬六方過去也吃過季叢明的回扣。如今,馬六方卻拒絕再與季叢明來往了。
季叢明打電話想跟馬六方談繼續合作的事,馬六方卻說:“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還是少來往一些。”
季叢明說:“謹慎過頭就是膽小,作為朋友,我們單純地往來不行嗎?”
馬六方說:“不行,別人看見了會怎么想?我明天要下鄉到鄉鎮衛生院搞個調查,你要是有心,就關心一下貧困地區的醫務人員,拿出一筆錢來幫扶衛生院,改善下醫療環境。”
一聽到為鄉鎮衛生院捐款,季叢明就沉默了。馬六方索性關了手機,在心中暗罵季叢明是奸商。季叢明因為推銷藥品早就賺得盆滿缽滿,買了別墅,高級轎車。可他早就忘了養育他的父老鄉親。
誰知,第二天,季叢明就給馬六方塞了一個大紅包。
馬六方說:“我叫你給衛生院捐款,你給我紅包干什么?”接著,馬六方便把季叢明趕走了,還將紅包一起扔給了他。
接著,馬六方便帶著醫院的專家到水南鄉衛生院進行對口幫扶了。到了當地后,專家們便分散到各科室開始為村民義診。
水南鄉衛生院院長徐明陪著馬六方在衛生院參觀。水南鄉是貧困鄉,青壯年都外出打工了,衛生院破破爛爛,醫療設備都陳舊不堪,有的還是縣醫院淘汰下來的舊貨,根本不能用。比如X光機,就是縣醫院前年送給衛生院的。
當時縣醫院準備當廢舊物資處理了,徐明剛好到縣醫院辦事,就向馬六方要了這臺X光機,說是可以拿回去裝裝門面。如果衛生院沒有幾臺醫療機器,恐怕老百姓們寧愿去看游醫,也不來鄉鎮醫院看病了。
馬六方走到放射科時,發現X光機前面排了長隊。馬六方驚訝地問:“這臺機器還能用?”徐明說:“這不是在用嗎?”有個醫生正在認真看拍出的片子。馬六方拿過一張片子看看,上面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馬六方本想罵徐明糊弄人,卻被徐明偷偷拉了一下衣角,示意他別說話。
從衛生院出來,徐明說:“要是有錢買新設備,我還用得著這么做嗎?”馬六方看著徐明一臉的哭相,心情很沉重,他想,他一定要想辦法幫水南鄉弄一筆錢,蓋一棟像樣的衛生院。
在衛生院吃完午飯,趁著休息時間,徐明對馬六方說:“我帶你去泡溫泉吧。”馬六方有些吃驚地問道:“這里有溫泉?”
徐明帶著馬六方往山溝里走,走了約二十分鐘,只見前面一處水溝冒著熱氣。果然,這里有個山泉眼,咕咕往外冒熱水,這就是所謂的“溫泉”。徐明脫下衣服,跳進一個小水坑里,開始泡了起來。
馬六方問:“怎么不把溫泉開發起來?”徐明說:“這個破地方誰來投資?公路在山腰上轉來轉去,進來一趟就得花半天。”馬六方慢騰騰脫下衣服,下到坑里,也只是泡著下半身,他看著不斷飄蕩的蒸汽,突然一個主意在他腦子里誕生了。
從衛生院回來,馬六方就組織院領導開會,準備拿出點錢為水南鄉衛生院買幾件設備。會剛開完,季叢明出現了。馬六方說:“你來這里干什么?這里不歡迎你。”
季叢明愁眉苦臉地說:“蒼天作證,我從未做過對不起清水縣醫院的事。這些年醫院的發展變化,也有我的一份貢獻呀。”這話沒有說錯,醫院與藥廠的關系,就像大樹與藤的關系,誰也離不開誰。
馬六方看著季叢明說:“等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季叢明高興得不得了,他想,馬六方終于愿與他坐在一起了,看來馬六方還是舍不得拋棄他呀。
等其他人都走后,季叢明溜進馬六方的辦公室,問他有什么事。
馬六方到門外看了看,然后就關上門,顯得很神秘的樣子,小聲說:“我最近下鄉,發現有個地方有個很好的溫泉,完全可以利用起來,我們聯手,開個溫泉療養院,你出錢,我出技術,保證賺大錢。等溫泉療養院建成后,我負責培訓一批推拿醫生,你看怎么樣?”
季叢明呆住了,他沒有想到馬六方突然提出這種事。
馬六方接著說:“我想了很久,那么好的賺錢項目,我們不去利用,實在可惜了。我是國家干部,不能出面,所以這件事只能以你的名義去做。”
季叢明暗想,這還真是個賺錢的好項目。于是,他提出要親自去看看那個溫泉,看值不值得投資。馬六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第二天,馬六方就帶著季叢明直奔水南鄉衛生院。汽車在山路上跑了整整4個小時。
季叢明問:“這么遠會有人來泡溫泉?”
馬六方說:“這地方遠離城市,才能保證空氣好,水資源好。而且,現在上面正在嚴查公款消費,誰不怕曝光,誰不怕撞到槍口上?這里很偏遠,一時還不會有人注意這個地方,你說是不是?”
季坐明聽后,點了點頭。
兩人到了有溫泉的地方。馬六方脫下衣服,跳入溫泉里。季叢明見狀,也跳了進去。
季叢明覺得水坑太小,泡著不舒服。馬六方說:“將來有了大池子就舒服了。”馬六方告訴季叢明,這溫泉里含有多種礦物質,泡了后,能治風濕病、類風濕病,對哮喘、呼吸系統疾病也有好處,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泡完溫泉,季叢明又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古樸,原始,保持著濃厚的鄉土氣息。現在城里人就好這一口,于是他就答應了投資。但是,他大概估計了一下,要建起一個像樣的三層樓的療養院,至少要投資100萬。季叢明說,他一時拿不出這么多錢。馬六方說:“咱們各出一半。”季叢明一口就答應了。
接下來談了賺錢后的分成,達成協議后,季叢明講了他心里的規劃圖:療養院要購置先進設備,供消費者有一流的享受,建兩個大池子,男女分開……
算下來,一天接待100個人泡溫泉是不成問題的,這財源是滾滾而來呀!
一個月后,圖紙設計出來了,就叫春天療養院。馬方六把設計好的圖紙給季叢明看,季叢明看了非常滿意,就著手準備建設,項目交給一個曾經為醫院建病房的建筑商。
兩個月后,季叢明說想去看看療養院建得如何。馬六方就陪他一同前往。到了地點,他看見各項工作都展開了,土石方已經挖開。
季叢明很滿意,他想,不久的將來,這里將建成一座漂亮的療養院,鈔票就可以源源不斷飛入他的賬戶。
當天中午,季叢明在鎮上請馬六方吃飯,他說:“你現在敢和我同坐一張桌子喝酒了?”
馬六方說:“我豁出去了,現在做官不為自己多賺點,等到退休了如何享受?”
季叢明哈哈大笑:“你總算想開了,現在想開還來得及!”
一年后,馬六方通知季叢明,療養院建好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季叢明說:“當然要去看看,是我建的,屬于我的私人財產。”
馬六方說:“就你一個人的嗎?”季叢明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們共同的財產。”
于是,季叢明開著他新買的路虎一路飛奔而去。季叢明說:“我特地買了這輛越野車,今后要經常往療養院跑。”馬六方聽后,哈哈大笑。
一路上,季叢明計劃著美好的明天,賺錢后他要買更多的房子,今后靠收房租就能過上土豪的日子。
到了水南鄉,療養院的門前彩旗飄揚,人聲鼎沸。季叢明覺得很奇怪,療養院開張來這么多人干什么?到了門前,縣長帶頭迎上前來,握著季叢明的手說:“謝謝你關心農村衛生事業,我代表縣政府對你表示感謝。”
季叢明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縣長。縣長與馬六方握手后,帶著大家往療養院走。季叢明跟著走,看見馬六方沖他笑,他不解其意,就在他抬頭的一瞬間,頓時呆住了,映入眼簾的是:水南鄉叢明衛生院。
這是怎么回事?季叢明還沒回過神來,縣衛生局局長擁著他往前走著說:“進去看看你捐資的衛生院,真是大手筆呀,這么漂亮的衛生院,在縣里可算是首屈一指了……”
衛生院確實漂亮,三層樓房,每間屋子都寬敞明亮。季叢明頭上開始冒汗,他被馬六方給算計了,這下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
馬六方說:“用你名字命名的衛生院,你還不高興?你算是流芳百世了。”
水南鄉的村民也紛紛對季叢明說:“你真是活菩薩呀,我們會永遠記住你的。“季叢明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