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酒軍令狀

朱紹瓊

劉金東和葉潔是兩口子，劉金東是個“酒鬼”，葉潔是個“煙槍”。他們因為常年抽煙喝酒身體都出了些問題，劉金東查出肝硬化，葉潔肺部有黑影。夫妻倆相互要求對方戒了酒、煙的毛病，卻沒真正成功過，最多堅持三四天。

一天晚上，熟睡中的葉潔接到一個陌生號碼來電，電話里劉金東顫抖著聲音說：“老婆，我出事了，酒后駕車撞了橋欄桿，連人帶車都給扣了……”

葉潔睡意全無，剛想接著問，劉金東卻匆匆把電話掛了。葉潔回撥過去，沒人接，劉金東的手機也關機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況嚴重嗎？葉潔急得猛抽煙，女兒翠翠說：“您別一著急就吸煙，越吸身體越不好。爸還能打電話，說明沒受傷。只說撞了欄桿沒說撞上人，就是車被扣了，您別急。”

能不著急嗎？葉潔放下煙直埋怨：“都是酒誤事，叫他不喝酒，他就是不聽，喝了酒還敢開車，沒出人命都是命大。”

第二天天亮，劉金東一瘸一拐地回來了，他的車被扣了，身上還有濃重的酒氣，膝蓋處有擦傷。原來昨晚是朋友大虎的生日，劉金東和大虎交情甚好，感情深一口悶，劉金東就喝多了。

劉金東自以為車技了得，暈乎乎開車回來，結果撞上了橋欄桿，還差點落到河里，他的腿擦傷了，還好不嚴重。車被交警給扣了，除了賠償損失，還要接受拘留15天。

葉潔點起一根煙，心痛不已：“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你身體都酒精中毒了，就算不開車也該戒酒，你就是不聽。”

劉金東一把扯掉老婆嘴上的煙：“行，我戒酒，但你也得戒煙。你能戒煙，我就能戒酒，我們比著戒。別只準州官放火，不讓百姓點燈。”

翠翠拍手稱快：“好，你們說話算話，馬上立個字據，一個戒煙，一個戒酒。”

在女兒的催促下，葉潔和劉金東就立了軍令狀，字據上說：若一方失敗，另一方就可以放棄戒律。為表決心，兩人用記號筆在紙上寫了個大大的“戒”字，掛在墻上。

劉金東收拾東西去派出所接受15天的拘留，酒自然是喝不成了，強制性地戒了。

葉潔沒有煙的日子卻不好過了。起初，她下定決心戒煙，將家里所有的煙全扔了，把煙灰缸都扔進了垃圾筒。但是沒幾個小時，她的肉就癢癢了，從五臟六腑里開始癢，抓不著撓不上，那滋味真叫一個難受，她急得直搓手，要是此時能抽上一口煙，那定會從里到外透徹地舒服。葉潔感到渾身每個細胞都在等煙狀態，干什么事都無精打采。

翠翠悄悄遞過來一根煙，那煙味讓葉潔精神一振。女兒說：“煙要戒，但得循序漸進一步步來，一下子把煙戒掉人會受不了，我來監督你，每天少吸一根，從第一天20根起步，20天后將煙戒掉。”

葉潔抓過煙，一陣猛吸，頓覺神清氣爽。

每天少吸一根，到了第十天，煙量只有原來需求量的一半了，葉潔感到受不了。翠翠又提了新方案，將每天10根的標準定為一星期，一星期后再減一根。翠翠說：“這是給您最大的寬容了，可不許偷吸喲，您要是戒不了煙，爸爸就不戒酒了。”

其實葉潔還真想過偷吸，不過她惦記著和丈夫的約定，一直控制著，沒有“破戒”。

半個月過去了，劉金東回來了，他神采奕奕、精神頭倍好。他說：“半個月不沾酒，難受是難受，但是酒癮小多了，老婆，還記得我們的戒煙戒酒軍令狀嗎？你戒得如何了？”

“你能戒酒，我就能戒煙，說話算話。”葉潔說，此時她一天只吸不到10根煙，比以前少多了。

一家人為劉金東接風洗塵，做了一桌豐盛的菜，但沒有酒。劉金東悄悄去找自己的珍藏酒，卻發現這些酒都不知所蹤了，看來是被老婆女兒收繳了。他長嘆一聲，無比郁悶。

誰知翠翠變戲法般地拿出一瓶老爸最愛的陳釀酒：“酒也不是沒有好處，少喝點，只一杯。”“酒鬼”劉金東連連點頭，乖乖忍著酒蟲，只喝了一杯解饞。

幾天后，夫婦倆參加朋友孩子的婚禮，按當地風俗，男人們要喝得酩酊大醉才算全了禮數。想著立下的戒酒軍令狀，劉金東把他酒后駕車出事的事講給在座各位聽，還真沒人給他勸酒了。

現在風氣比幾年前正了不少，對開車的人不再強行勸酒，在國家出臺開車戒酒嚴令之前，勸酒的人對開車的司機也不會放過的。

新郎的父母以茶代酒給劉金東敬酒，酒雖然沒喝，但禮數到了，誰說酒是迎來送往的必需品呢？看其他人面紅耳赤、四處嘔吐的難受勁兒，劉金東感覺自己戒酒挺好。

戒煙戒酒軍令狀達到了目的。葉潔還有個心病：自家那輛車一直被扣著，就那么一直在交管局放著也不是個事兒。

她托熟人去打聽，看能不能早些把車提出來，熟人一查，真相卻讓葉潔大感意外，劉金東的車根本沒有被扣過，酒后撞橋欄桿一事更是子虛烏有。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葉潔氣呼呼地找丈夫質問，劉金東這才說了實話。

原來，前段時間，在親眼目睹了一起因酒駕出事的慘劇后，劉金東對自己的“酒鬼”習慣進行反思，決定杜撰“交通事故”拉妻子一起戒煙戒酒。他把車給賣了，準備買個更實用的人貨兩用車，在他被“拘留”期間，他是去外地賣車看新車去了。

劉金東說：“那天我在大虎家喝多了，是真的差點撞到橋上，腿上的擦傷是我在大虎家門口摔的，我早就厭煩這種不醉不休的應酬了，這戲不僅是演給你看，也是演給那幫喜歡勸酒的朋友看的。”

葉潔聽完，想笑卻哭了，她努力戒煙，除了為自己，更是為了丈夫能戒酒。這場戒煙戒酒軍令狀算是雙贏了，煙癮雖然還有，但想到生命的健康、全家的幸福，忍一忍又何妨？

墻上的“戒”字被摘了下來，因為葉潔和劉金東這對“酒鬼煙槍”夫妻不再需要督促了。

幾天后，劉金東的表叔從家鄉來城里辦事，順路到表侄家坐客，劉金東小時候家里窮，表叔幫過他家不少。

夫妻倆為他擺席款待，聽說表叔身體虛弱肝臟不好，就沒上酒。表叔當時什么也沒說，可他回去幾天后，父親打電話來發脾氣：“你們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當初你表叔是怎么對咱家的？他大老遠好不容易去你家一次，你家連杯酒都舍不得給喝……”

劉金東和葉潔面面相覷，明明自己是一片好心啊，中國人這根深蒂固的陳舊風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