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生
7點45分,他嘴里叼著半根油條急匆匆趕到行里。保衛科長在院里已等得不耐煩了,咋咋呼呼喊道:“翟行長,快點吧,送款遲了10分鐘。”翟行長將剩余的油條塞進嘴里,掏出手絹揩揩油嘴,從腰間解下沉甸甸的一串鑰匙,翻弄一陣兒,挑出其中一把插入油庫門的鎖孔中。司機救火般填注兩桶油,押款車急駛而去。保衛科長不咸不淡嘟噥道:“誰還能把油偷著喝嘍。”翟行長也不計較,收好鑰匙,到廁所去方便。
8點整,翟行長已站在行門口。不抓勞動紀律怎么行!人事科實行簽到制,說勞動紀律大有改觀。翟行長不放心,事情會那么簡單,一個簽到就解決問題了?8點一刻,果然一人急匆匆趕來。哼,有的人就愛耍小聰明,索性遲到時間長些,檢查人員一散。誰也逮不著。翟行長板起臉說:“晚了吧?”來人連忙點頭道:“晚了晚了,總算沒耽誤事。”啥,還沒耽誤事?翟行長火了,說:“你是哪個科的?今天把檢查交上來。”
“翟行長,我是機械廠的出納員。昨天把空白轉賬支票丟失,我給廠里交過檢查了,還要給銀行交一份嗎?我這就回去拿。”
翟行長一臉尷尬。
9點整,翟行長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屋內已等候了十幾個審批現金的客戶。一人迎上來滿臉堆笑地說:“翟行長,我廠今天發工資,計劃科說超過5000元的現金支票要您親自批。”翟全沒理睬他,拿出筆。翟行長不放心計劃科,特別是那個現金管理員小路,才工作幾年,嘴里叼的不是“紅塔山”就是“萬寶路”,還不是手中有審批現金的權力。不約束著點兒,要犯錯誤的。打發走批現金的人,信貸科長來請示:是否要到化工廠調查一下虧損情況。
“可以去。要摸清楚虧損的主要原因,次要原因,內部原因,外部原因。解決這些司題的根本措施是什么。帶上小朱一起去吧。他剛走出學校的門,還只會紙上談兵。”
人事科長領來了新招的代辦員,翟行長方打住話頭兒,轉為對新職工講話。
11點,辦公室主任送來電話通知,市行稽核工作組來檢查工作。翟行長吩咐伙食標準按工作餐安排,并由辦公室向食堂做了交待。
“工作餐也要安排好。四菜一湯,兩葷兩素。你叫總務科長來一趟,具體商量一下。”
14點,翟行長開始審閱厚厚的一沓文件,辦公室主任送來縣委、縣政府兩個會議通知,都要求行領導參加。主任說翟行長事忙,是不是讓幾位副行長參加。翟行長擺擺手,吩咐派車,兩個會他輪流參加。
16點,翟行長散會回到行里。通信員拿著報刊預訂目錄,請行長過目。翟行長仔細地將報刊訂閱份數按科室人員的多少,重新進行了劃分。看見通信員手中的信封,翟行長又問道:“這又是寫的什么稿子呀?審查過了嗎?”通信員說李副行長看過了。“通訊報道可馬虎不得呀,出了差錯誰也承擔不了。”通信員忙拿出稿子,請行長再把把關。翟行長掏出筆指點道:“你看,這里是應該點逗號的,不該是句號。逗號表示句子中的暫短停頓,句號是表示一句話完了。二者的概念是不同的。”改過幾個逗號后,翟行長隨手在信紙下方簽上:報社可以采用。
中層干部會議是17點準時開始的。主要議題是為職工購買白菜蘿卜。在翟行長的主持下,大家就哪個地方白菜蘿卜長得旺,價格便宜,是買白蘿卜還是買胡蘿卜展開熱烈有序的討論。翟行長裁決:白菜到鄰縣買,蘿卜每樣各半。工會談了春節文娛活動安排。翟行長對工會主席講得過于籠統有些不快,又詳細地詢問了“拔河比賽每組多少人,跳繩比賽裁判員是誰?各項比賽取前幾名,打算發什么獎品等等。
18點30分,翟行長回到家里,望著滿桌酒菜驚奇地問道:“今天是啥日子,這么講究?”妻子白了他一眼,說:“啥日子,自己的生日都忘啦!”
“喲,可不是嘛,真是忙糊涂嘍。”翟行長斟滿酒,電話晌了,傳來辦公室主任急促的聲音:
“翟行長,市行來電話,問我行清理整頓情況為何不去匯報,企業壓貸掛鉤情況今天也是上報的最后期限,全市就剩咱一家了,行長發火啦。我問過李副行長、王副行長、趙副行長,他們都說不清楚,材料都在您那兒。”
翟行長抓起外套,仰脖飲干杯中酒,急火火向門外走去。今天是他45歲生日,這樣的日子干到退休還有5480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