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女議員的難言之囧

女議員特別是女參議員，向來是美國國會山上的“少數派”。在與性別歧視斗爭的過程中，這些巾幗豪杰發展出有著獨特文化的小圈子，鍥而不舍地擴大著自身的話語權。

2014年11月的一個周四，美國馬里蘭州參議員芭芭拉·米庫爾斯基的辦公室里匯聚著一群氣宇軒昂的女性。鑲金邊的鏡子中映出她們利落的著裝和干練的發型。那天，正是中期選舉后新任參議員報到的日子。

這次聚會的目的是歡迎新加入的兩名共和黨女議員，她們的到來，讓共和黨的女參議員達到史無前例的6人。身為民主黨人，米庫爾斯基拋下政見分歧，興致勃勃地向新人介紹掛在墻上的歷屆女參議員合影。照片中，巾幗豪杰們的發型和打扮反映出時間的流逝，惟獨人數增長緩慢。2013年至2015年，美國參議院女議員的數字仍然是20人，和上屆持平。

國會山上也有性別歧視

2008年底，剛剛當選為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的卡伊·哈根初到國會山時，同樣瞻仰過前輩們的照片。隨著時間推移，她也逐漸感受到了歷任女議員們被迫面對的種種尷尬。有一次，她想游個泳，卻被告知參議員泳池只對男性開放——因為有些男同事酷愛裸泳。

在時任參議院規則制定委員會主席沙莫干預下，這項無理的規定總算被取消了。根據國會山上歷史學家的紀錄，相關過程經過了無數爭吵，幾乎爆發“一場戰爭”。游泳池并非國會山上惟一維持“中世紀標準”的設施。2013年，參議院已經有了20名女議員，女廁卻只有兩個隔間，門外經常排起長隊。直到一些女議員向媒體公開抗議，女廁才“擴容”一倍。

不過，對美國國會中的少數女性成員來說，更多不爽的時刻往往與硬件無關。

資深議員黛比·施塔貝諾最恨自己被當作“國會芭比”。在參議院農業委員會主席任上，她曾與一位農業游說團體成員見面，商討一項事關緊要的法案。談話中，那名游說者突然探過身，拍了拍她的手，故作寬容地說：“我知道會很難，但是我相信，你盡力了。”

“我的血壓一下子上升了20個點，”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施塔貝諾眼中似乎仍然燃燒著怒火。最終，那項農業法案還是在她主持下順利通過。

美國200多年的歷史上，只產生過44名女參議員。盡管憲法賦予她們與男同事相同的權力，直到今天，這些勇闖“男子俱樂部”的女性仍不時感受到或大或小的性別歧視。

從男女同薪到男女同權

首位進入國會山的美國女性是雷貝卡·拉蒂莫·費爾頓，她于1922年11月21日就職，次日即告離職。

20世紀早期，成為參議員的女性多屬“臨時充數”，她們的使命是在男性接班人登場前，幫忙保住國會山上的席位。1931年，海蒂·卡拉威被指定在選舉前頂替去世不久的丈夫，擔任阿肯色州參議員。海蒂接受這項任務，起初是為了錢——參議員是少數男女同薪的工作。

當時，海蒂總是坐在會議室最后一排，默默地忍受被視為局外人的狀態。1932年，海蒂競選連任，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通過競選上位的女參議員，讓歧視她的人大跌眼鏡。她一直任職到1945年。

1948年當選的瑪格麗特·史密斯是20世紀中期惟一完成整個任期的女參議員。進入參議院前，她已經在眾議院干了4屆，擁有被《洛杉磯時報》稱為“神跡”的完美投票紀錄。但她仍然不得不向同事反復強調：“我是‘議員，不是‘女議員。”

麥卡錫主義泛濫的歲月，史密斯挺身而出。她“以共和黨成員、女性、參議員和美國人的身份”宣布，參議院已經成了“仇恨和變相謀殺的平臺”。麥卡錫則反唇相譏：“我不和女流辯論。”他甚至嘲笑史密斯和6名支持她的男議員是“白雪公主和她的六個小矮人”。

那個年代，國會大廈內外充斥著酒精和金錢交易，男議員很少將與別的女人調情看作道德敗壞。面對男同事的騷擾，“自求多福”是女議員們普遍的心態。

借餐會抱團，彼此不打選戰

女性在參議院真正建立起存在感，正是從芭芭拉·米庫爾斯基開始的。

華盛頓的政治顧問安·劉易斯回憶，1986年的一次雞尾酒會上，人人都告訴她，米庫爾斯基在競選中“根本沒戲”：“芭芭拉一看就沒個參議員的模樣。”令唱衰者吃驚的是，這位身高不足1.5米的女性，一舉贏得了參議院的入場券，也贏得了男同事的尊重。此后，每當有女同胞來到國會山，米庫爾斯基都會主持歡迎儀式，幫她們熟悉參議院的流程，告訴她們如何開展工作，乃至如何管理辦公室。由此，米氏被看作國會的“女院長”。

時間來到20世紀90年代后期，女參議員們開始用非正式的方式團結起來，她們定期共進晚餐，原則是“沒有工作人員、沒有備忘錄、不得泄露消息”。

女議員還在職場之外相互幫襯，互相提供生活方面的建議——從如何選擇托兒所到度假時怎樣照料孩子，無所不談。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小圈子里還有著“彼此不打選戰”的默契。

2001年，希拉里·克林頓加入了她們的行列。據希拉里的助手透露，2008年，希拉里角逐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時，在比爾·克林頓任上受過“恩惠”的民主黨女議員麥卡斯基爾支持了奧巴馬。那個禮拜，當麥卡斯基爾走進聚會現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屋里的溫度立刻下降了15度。”一名參議院工作人員回憶。

如今，麥卡斯基爾旗幟鮮明地支持希拉里參加2016年總統大選。

團結一致是她們的座右銘

時至今日，仍舊有不少人將女議員定性為“干擾因素”，一些男議員甚至放話說，不歡迎異性對國會山的“入侵”。

女議員經常被指責缺乏女人味。2014年選舉期間，布魯斯·布萊利與瓊尼·恩斯在愛荷華州展開爭奪，布萊利的助手指責瓊尼不懂工薪家庭的苦楚和女性問題，布萊利則是“女性之友”。瓊尼不得不站出來澄清：“我才是真正的女人。”

女議員的選擇也比男性少。莫斯利·布勞恩當選不久就接到喬治·拜登的電話，后者時任司法委員會主席。據布勞恩回憶，拜登一邊大嚼櫻桃派，一邊勸說她加盟司法委員會。布勞恩一再謝絕，無奈拜登死纏爛打。“最后，我屈服了。”這并非她惟一一次被吸收進自己根本沒興趣的小團體，“我們老說，女人總被塞到那些沒人愿意去的委員會里。”

近年來，雖然絕對人數增長不大，女性在美國國會扮演的角色還是愈發重要。米庫爾斯基曾讓參議院民主黨領袖湯姆·達施勒保證，每個重要的委員會中都得有女議員。上屆參議院，有9個委員會的主席是女性。

女參議員們相信，維護團結非常重要。2013年，當蘇珊·柯林斯主張結束“政府停擺”的時候，最先響應她的是3名女同事。如果某個草案能夠獲得驢象兩黨女議員的協力支持，在參議院會議上通過的幾率就更高，“因為，反對這個草案，就等于和所有女議員作對”。

一次會議上，柯林斯環顧四周，驚覺坐在講臺上的人中，她是惟一的女性。“之前，我并未意識到這個問題。”她放眼整個房間，“聽證席上坐著國防部的一眾高官，都是男子漢。”

略感郁悶的同時，柯林斯心頭也掠過一絲驕傲：“無論如何，主持局面的是本人。”

摘編自2015年1月14日《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