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搭車人

沙鷗

這天晚上，王鵬正開著車，突然發(fā)現(xiàn)路邊有個老頭，似乎想搭便車。王鵬見老頭可憐，就讓他上了車。誰知，車門一開，一陣陰風便灌了進來，吹得王鵬打了一個激靈。他突然想到，這荒郊野外的，這老頭是從哪里來的？

王鵬心情忐忑地開了一會兒，老頭突然說：“我不能白坐你的車，就講個故事，權(quán)當報酬吧。”王鵬想，閑著也是閑著，就點頭說好。老頭開口道：“我講的故事名叫《車里突然出現(xiàn)的尸體》。”

老頭說，那是10年前的事了，當時他乘坐了一輛長途客車，巴士司機中午開到一家小餐廳帶大家吃了中飯。不知道食物哪里不對，吃完飯沒開多遠，全車人包括司機都鬧起肚子來了。司機連忙開進了最近的休息區(qū)，一車人都跑進廁所方便去了。差不多七八分鐘之后，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走了出來，當時老頭是最早出來的那一撥人。他走進車門一看，車里居然多了一個人，這人不是他們車上的。那人靠在椅背上，全身是血，他一探鼻息，沒氣了！

老頭說到這里，突然一停：“前后不過七八分鐘，你說這尸體是怎么出現(xiàn)的呢？”

王鵬隨口道：“會不會是有人把尸體搬到車上來的呢？”

老頭繼續(xù)講起了故事：“是啊，警察的思路也跟你一樣，于是問起了當時在休息區(qū)里的其他人。當時是出行淡季，休息區(qū)里的人并不多，天也比較晚了，所以大家自掃門前雪，并沒有人注意到旁邊這輛車里發(fā)生的事。不過休息區(qū)里的司機也表示，并沒有看到有人搬尸。”

王鵬想了想，說：“我知道了，尸體并不是后來出現(xiàn)的，而是一直在車上。”老頭也瞇起了眼睛：“此話怎講？”

王鵬繼續(xù)說，尸體原本就在車上，之所以被你突然發(fā)現(xiàn)，是因為你上錯了車。簡而言之，車被調(diào)換了。

王鵬是這樣想的，原本就有兩輛裝飾顏色相同的車，一輛是老頭他們坐的，另一輛套牌車便載著尸體。也許是跟司機串通好了，另一輛車的司機開走了老頭他們原來乘坐的那輛車，把裝著尸體的車留在了原地，所以老頭才會發(fā)現(xiàn)尸體“突然出現(xiàn)”在車上。

老頭笑著說：“你的推論確實挺有模有樣的。我們坐的那種車型確實很常見，休息區(qū)內(nèi)部是沒有監(jiān)控的，不過出入口都有監(jiān)控，警察調(diào)看了監(jiān)控錄像，的確發(fā)現(xiàn)了一輛同顏色同型號的車，在我們到達不久開出了休息區(qū)。”

王鵬聽到自己的推斷似乎正確了，不由有些得意。

老頭卻搖搖頭說，警察很快就找到了之前開走的那輛車，那是輛客車，警察到的時候，車正到終點站，乘客都忙著下車。警察查問了司機和尚未離開的乘客，大家都否認車上原本有尸體。這么多互不相識的人不太可能串通說謊，所以案件又陷入了僵局。

王鵬被潑了瓢冷水，仍不放棄：“所有人都問到了嗎？尸體跟那輛車沒關(guān)系嗎？”

“問得好。”老頭答道，“在警察堅持不懈地追查下，發(fā)現(xiàn)在終點站下車的并非所有乘客，其中有個乘客在終點站的前一站提前下車了。警察繼續(xù)查下去發(fā)現(xiàn)，那個提前下車的乘客居然就是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大巴上的死者。”

王鵬算是扳回一局，但案子并沒有得到解決，反而更匪夷所思了。提前一站下車的乘客，怎么會又突然死在后面的休息區(qū)呢？

老頭終于揭開了謎底：“警察順藤摸瓜之下，終于發(fā)現(xiàn)當時在休息區(qū)的一個小車司機有重大嫌疑。逼問之下，小車司機這才坦白了罪狀，原來提前下車的乘客并未能回家，在穿過馬路的時候，不小心被他給撞死了。他當時嚇得要死，好在沒有被人撞見。小車司機想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尸體塞進了后備箱里，想要毀尸滅跡，然后一路就開到了我們停留的休息站。”

“既然尸體被塞進了后備箱，又是怎么出現(xiàn)在你們大巴上的呢？”

老頭繼續(xù)說道：“小車出了事故性能受到影響，所以后備箱其實沒蓋緊。小車司機下車買煙去壓驚，誰知，那被撞的人還沒死透，憑著最后一口氣爬出了后備箱。那人當時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看到了跟之前乘坐的客車一模一樣的我們的車，潛意識里覺得很熟悉。也許是想上車求救，他便一瘸一拐地走上了我們的車。由于他是自己走到車上去的，所以其他司機就算看到了，也以為他原本就是我們車上的乘客。上車之后，他終于油盡燈枯，死在了我們車里。恰好，他原先乘坐的那輛車也在休息站，不過距離他較遠，他并未看見，后來那車開走時被監(jiān)控器拍到了，這才讓警察和你有了‘換車的推斷。”

這個故事太過離奇，王鵬有些不屑地說道：“這故事是真的假的？”

老頭卻苦笑說道：“甭管真的假的，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王鵬問道：“什么道理？”

“那肇事的小車司機如果主動認錯的話，很可能輕判或者只做賠償就好了。但他卻做了一個最錯誤的選擇，想要藏匿尸體，毀尸滅跡，最后被重判了七年。我想告訴你，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王鵬聽到這里也緊張起來：“你什么意思？”

老頭回答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王鵬也快崩潰了：“你，你是人是鬼？”老頭微微一笑：“我當然是人，有人卻心里有鬼。”

老頭接著說道：“年輕人，我人雖然老了，卻不聾不啞，你車前保險杠上的凹陷，凹陷旁邊還有淡淡的血跡，加上從后備箱傳來的淡淡血腥味，你以為我真的看不出來發(fā)生過什么事嗎？”

王鵬一聽也動了殺心。老頭卻勸道：“年輕人，你肯載我這個糟老頭，說明你良心未泯，我勸你懸崖勒馬，不要一錯再錯。”

原來，王鵬在捎老頭之前，不小心撞死了一個突然橫過馬路的路人。當時沒人發(fā)現(xiàn)，他就把那人的尸體塞進了后備箱里，跟老頭故事里的小車司機一樣，想要毀尸滅跡。沒想到中途卻殺出了一個搭便車的老頭，他幾經(jīng)思想斗爭，還是決定捎上這可憐老頭，沒想到全被老頭看穿了。

王鵬正不知如何是好，老頭又開口了：“年輕人，我已經(jīng)到了。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

老頭下車后，王鵬把車開到警察局自首。由于主動認錯，誠心賠償，他居然得到了死者家屬的諒解，雖然破了財卻免除了牢獄之災(zāi)。王鵬事后想，這應(yīng)該就是那個老人回報給自己的“搭車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