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動物的大智慧

謝玉民

如果不是在一個很有影響的電視臺播放的新聞中看到這則報導，塵封的舊事就可能永久湮滅于我記憶的大海里。報道說：某菜市場待售的螃蟹于夜間在生意人不注意時疊身搭梯逃亡，結果造成菜市場附近滿大街螃蟹橫行，造成路人駐足、交通堵塞，一時成為街談巷議的新聞。

我看完新聞沉思良久，既為螃蟹擁有智慧所嘆服，更為低層螃蟹的獻身精神所感動。我相信動物有靈性和智慧，絲毫不懷疑事件的真實性，因為我曾親眼目睹低級動物的大逃亡全過程。

37年前，我還是一個毛頭小伙子。盛夏時節，生產隊長派我們十來個年輕人到黃河對岸的花生地鋤草。花生地與我們家雖一河之隔，但村子已沒有渡船，需要步行通過剛修建的黃河大橋才能到達，因此需走大約25公里的路程。也因此，我們的集體生活極為簡陋，住的房子差不多是3000年前我們的祖先都會建造的茅草屋，茅屋的墻壁全是沙質土兌水和成泥巴壘砌起來的，所以不能太高，大概有一米六七，屋內需要下挖10公分人才能站立。茅屋有一個用樹棍撐起的臉盆大小的小窗戶，茅屋下面潮濕不堪，不能長住。

有一天正遇黃河流魚，我們一群人不僅徒手捉得百十斤鮮活的肥魚，還逮到八只老鱉（甲魚）。大魚被我們像吃炒土豆一樣美餐一頓，小魚都被扔掉了。當年，我們誰也不曉得老鱉能夠食用，甚至還將它當做厭惡的生靈，打算玩幾天扔掉。因為不久前老鄰居二光伯在稻田地曾捉得一只大老鱉，帶回家后沒人要，逗玩一陣就扔進豬圈喂豬，但豬也不吃，弄得老鱉腥臭難聞滿圈亂爬，把豬嚇得焦燥不安哼哼亂叫。無奈，二光伯用出糞叉挑至籮筐，背到田野掩埋了。

明智哥是復員軍人，復員前是連隊的衛生員，還在部隊入了黨。我對他的崇拜絲毫不亞于電影《地道戰》里的民兵隊長。傍晚，他把七只老鱉蓋在僅有的一個大鐵盆下面，上面再用大石頭壓緊。茅屋點著黃豆粒一樣的煤油燈，似乎可以高枕無憂了。不料第二天清早察看，分明少了一只。問誰誰不知。但我們堅信不是內賊盜竊。為了解開這個誰也解不開的謎團，我和明智哥暗地商量，第二天晚上如法炮制，我倆嚴密監視，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于是特地將罩蓋老鱉的大鐵盆移在我和明智哥的睡鋪前，我倆輪流監視。

盛夏的黃河灘酷熱難耐，茅屋外此起彼伏的蛙鳴剛剛停止，屋內便鼾聲陣陣，只有馬燈睜著黃豆一樣的眼睛，注視著一群疲憊的農人。

我剛閉上眼睛將要進入夢鄉，明智哥輕輕將我拍醒示意注意大鐵盆。當我將目光投向大鐵盆，只見伴隨著“茲茲茲”細微的響動，大鐵盆稍有所動。再往下看，鐵盆與地面裂開一條縫隙，縫隙處有一只老鱉探出小腦袋，兩只綠豆一樣的眼睛閃閃發光。我和明智哥四目交會，高度警惕大鐵盆周圍的一切。只見那只探出頭的老鱉用力前伸把鐵盆頂起，不一會兒鐵盆的邊沿與地面之間就被老鱉的背蓋頂起一個寬大的縫隙。盆子下面的六只老鱉一個個迅速從縫隙中爬出。最后，這只大老鱉才掙脫鐵盆的重壓快速向門外爬出……

恍然大悟后，我仍然難以入睡，心里嘀咕不停。這些同時落難的生靈難道是一個家族嗎？老鱉們困在黑暗的大鐵盆下面，它們怎么知道更深人鼾時刻？究竟是哪只老鱉組織了這次“越獄”大逃亡呢？又是什么精神驅使那只最后掙脫大鐵盆的老鱉舍生忘死勇于擔當呢？

直到最近看到螃蟹疊身搭梯集體大逃亡的消息，我才有了一個沒有被證實的答案。原來最低等、最丑陋的動物也是有智慧的。古今諸多君子，每以禽獸斥人，殊不知動物值得我們師法的地方也很多。

責任編輯 譚 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