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與音樂

徐淑芬

1976年，陜西臨潼秦始皇陵園遺址出土了一件錯金銀青銅鈕鐘，由于鐘的一側刻著小篆體“樂府”二字，因此被命名為“樂府銅鐘”。銅鐘內壁有調音帶四條，基本音為C調，其工藝與音質之精皆屬罕見。在樂府銅鐘出土之處同時發現了樂府遺址，它仿效咸陽城的結構而設置，樂人在此常駐，每逢祭祀便奏起禮樂。樂府銅鐘與樂府遺址以實物的角度證明了至少在秦代，便已經有了專門管理音樂的官署——樂府。

《史記·刺客列傳》中如此記載：

“高漸離變名姓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擊筑，彷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

更有趣的一個細節來自李斯的《諫逐客書》：

“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韶》、《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李斯在《諫逐客書》中用一系列不產于秦地的“玩好”之物勸諫秦始皇收回逐客的決定，他提到寶玉劍馬，提到丹青美女，最后以關于音樂的論述結束了大段鋪陳。假若秦始皇壓根討厭音樂，那么他的論述將無異于對牛彈琴，聰慧如斯，必不會如此大張旗鼓論述異域音樂與國家開放吸納人才之間的聯系，音樂之于始皇，大概還真是一種“快意當前”的“玩好”吧。

不要忘記了秦始皇的母親以及秦始皇的童年，八歲之前的他一直隨母親生活在趙國。其母趙姬是一個“絕好善舞”的邯鄲女子，嬰兒時期的始皇也許是聽著母親輕輕吟唱的邯鄲民謠入睡，也許他常常見聞母親翩翩起舞朗聲歌唱。《史記·貨殖列傳》有載：“今夫趙女鄭姬，設形容，揳鳴琴，揄長袂，躡利屣，目挑心招”“然邯鄲亦漳、河之間一都會也……鄭、衛俗與趙相類”，趙俗類鄭衛，鄭衛二地本就是樂舞繁榮之地，再加上趙國女子“佳冶窈窕”“奔富厚也”，更是擅長鼓樂起舞了，漳、河之間的大都會邯鄲音樂氣息之濃厚已不必多言。

我們終于可以回過頭，再看一看那座“樂府銅鐘”，且不論它是作為陪葬物品，還是寢廟里用作祭祀禮儀的樂器，都可以由之想見，始皇在身后，也依舊愿意聆聽清脆如天聲的青銅樂音吧。也許，因為能歌善舞的美麗母親，因為藝術氣息濃厚的趙國，始皇帝自幼便產生了對音樂的愛好，在音樂面前的他，偶爾也流露出一絲常人般的情愫。太史公的如椽巨筆寫盡了時代的波濤，卻沒有透露給我們關于此更多的信息，歷史留給我們的，只有無盡的揣測與想象。

編輯 孫玲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