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時彭德懷讀哪本書常老淚縱橫

彭德懷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元帥，更是一位家喻戶曉的戰(zhàn)將，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是一位愛讀書的儒帥。他遍覽古今中外政治、經(jīng)濟、軍事、歷史和文藝名著，1965年到“三線”工作以后，雖然工作辛苦，后來又受到莫須有的攻擊和批判，但他從未中斷過學習。多少個夜晚，彭德懷坐在燈下，帶著老花鏡，度過了一個個不眠之夜……

“不懂就問書本”

彭德懷幼時家境貧寒，少年時代只讀過兩年私塾，后為生計所迫而失學，做過牧童、煤礦工和修堤勞工。17歲投身軍伍后，槍林彈雨，戎馬半生。他雖然沒有進過正規(guī)學校的大門，但他卻與那些不愛學習的所謂“大老粗”完全不同。

彭德懷求知欲強，酷愛讀書。井岡山時期，彭德懷有很多仗要打，但他總要隨身帶上搜羅到的軍事和政治書籍，擠時間閱讀，有時在戰(zhàn)斗間隙也會拿出來翻翻。他曾對通信員張洪遠說：“沒有文化干什么都難，等于睜眼瞎。我們天天打仗，不懂的事問不到先生，只有想辦法多讀些書，不懂就問書本。”

有一次，毛澤東寄給彭德懷一本列寧的《兩個策略》。毛澤東還在上邊用鉛筆寫道：“此書要在大革命時讀著，就不會犯錯誤。”隨后，彭德懷又收到毛澤東寄的列寧的《論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毛澤東在上面又寫了幾句話：“你看了以前送的那一本書，叫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看了《‘左派幼稚病》才會知道‘左與右同樣有危害性。”彭德懷后來回憶說：“前一本我在當時還不易看懂，后一本比較易看懂些。這兩本書，一直帶到陜北吳起鎮(zhèn)，我隨主席先去甘泉十五軍團處，某同志清文件時把它燒了，我當時真痛惜不已。”

解放以后，彭德懷為了掌握現(xiàn)代軍事技術(shù)，買了從高小到高中的數(shù)學、物理、化學課本，同時還買了一套《十萬個為什么》，并自己制訂了學習計劃，每天堅持，從不間斷，有時因會議耽誤了，晚上不論回家多晚，也要戴上老花鏡，在燈下把每天的學習計劃完成。

1956年，英國元帥蒙哥馬利來中國訪問，和彭德懷談得很投機。最后客人問：“你是哪個學院畢業(yè)的？”彭德懷回答：“我只讀過兩年書，并未上過大學。”

蒙哥馬利聽后非常驚詫，最后頗有感觸地說：“我明白了，明白了，通過你我明白了一個國家、一個古老民族是怎樣獲得新生的。”

最舍不得自己的書

在1959年的“廬山會議”上，彭德懷因針對“浮夸風”寫了一封被后世稱作“萬言書”的意見書而獲罪，繼而被罷官。

彭德懷搬出了居住7年的中南海住所，前往京郊的吳家花園。臨別時，他讓工作人員將他的元帥禮服、狐皮大衣、地毯、名家字畫等統(tǒng)統(tǒng)上交。他說：“凡是當老百姓用不著的東西，我都不要。但是，書，一本都不能丟。”

在賦閑京郊吳家花園的那段日子里，彭德懷的精神是苦悶的。為了排除這些苦悶，他干脆不去想它，專心致志地讀起書來。他的家就像個書屋：桌上、床上、柜子里、箱子里，到處都是書。那時，讀書和勞動，成了他的主要樂趣。當他讀到稱心之作，常拿起書本，舉在空中，自言自語：“好！好！對極了，我擁護！”

“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彭德懷受到殘酷的迫害，被人從成都揪回北京批斗。

當工作人員問他還有什么囑咐時，他感慨地說：“別的都沒用了，我就是惦記我那些書……”彭德懷即使身陷囹圄，仍堅持讀書，還常寫信給侄女讓她在外面代購書籍。書籍成為陪伴彭德懷終生的朋友。

彭德懷與《歐陽海之歌》

1965年，彭德懷被調(diào)到西南地區(qū)領(lǐng)導“大三線”建設。在西南“大三線”工作期間，無論走到哪里，彭德懷身邊都帶著一部剛剛出版的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工作再累，只要一有時間，他都要取出這本書來仔細地閱讀。

一天，在礦區(qū)視察，午飯后本來應該休息，彭德懷卻在屋子外面的樹陰下架了一張凳子，取出那本心愛的《歐陽海之歌》認真地閱讀起來。

礦區(qū)擔任保衛(wèi)工作的兩個年輕人見了，就問：“首長，怎么中午也不休息？”彭德懷說：“這本書好看，我就沒有瞌睡了。”兩個年輕人一看是一部小說，就問道：“首長，你工作這么忙，還有時間看小說？”彭德懷說：“你們知道嘛，這歐陽海是我們部隊里的英雄，這部小說就是根據(jù)他的一生經(jīng)歷寫成的，太感人了。”兩個年輕人說：“知道，知道，報上早登過了，他是將受驚的戰(zhàn)馬推開，為搶救列車而犧牲的。”彭德懷聽后高興地說：“對對對，歐陽海的事跡已經(jīng)家喻戶曉了，我看這本書，就是要好好地向他學習。一個革命戰(zhàn)士應該如此，值得！”

彭德懷平時深沉嚴肅，不茍言笑，可是，讀著讀著，彭德懷的眼眶濕潤了。身旁有人問：“首長，你身體不舒服嗎？”“不”，彭德懷指著那本書說，“是歐陽海的事跡太感人了，他引起了我許多的聯(lián)想。”

歐陽海是一個在窮苦人家長大的孩子，童年跟隨母親靠要飯度日，后來又為地主放牛。舊社會的苦難和壓迫，練就了他倔強和勇敢的性格。后來，他成了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戰(zhàn)士，在軍隊的搖籃里迅速地成長起來。1966年，為搶救國家財產(chǎn)而光榮犧牲，只活了23歲。在短短的一生中，歐陽海做了很多好事。先后3次跳進水里救起過4個孩子；多次為集體，為孤寡老人義務勞動；參軍后一貫艱苦樸素，見義勇為……

這些動人事跡經(jīng)作家金敬邁加工整理后，寫成《歐陽海之歌》一書。這本書1966年4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后，立即成為廣大群眾喜愛的暢銷書，從軍營到學校、工廠、機關(guān)，幾乎全國的每一個地方都在談論歐陽海的事跡，講著歐陽海的故事，全國掀起了一股“學習歐陽海”的熱潮。

歐陽海的事跡也引起了彭德懷的注意，他從三線工地巡視回來，一有空就孜孜不倦地閱讀《歐陽海之歌》，常常忘記了吃飯，經(jīng)常是一頓飯炊事員催了又催，彭德懷拖了又拖，有時候，他索性“罷”吃一頓。他被書中人物的事跡深深地吸引住了。即使晚上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有時也會忘乎所以地喊出聲來：“這本書真好！”

這本書彭德懷詳細地閱讀了三遍。全書共444頁，畫有杠線的共計有148頁，作有眉批的共有76頁，眉批累計有1819字，有些地方還有明顯的被水浸濕的痕跡。從已有的眉批看，這些痕跡并不是水痕，而是淚痕，可見彭德懷讀此書時是何等激動，以至老淚縱橫。

1966年晚秋的一個晚上，彭德懷把這本書交給了他的炊事員劉云，一再囑咐他說：這真是一本難得的好書，一定要認真讀一讀，爭取做一名歐陽海那樣的革命戰(zhàn)士。此后不久，彭德懷便遭到“四人幫”一伙的殘酷迫害，以至含冤而死。劉云一直精心地保存著這本《歐陽海之歌》，雖然書皮已經(jīng)磨爛，但書頁卻非常完整，里面彭德懷所作的眉批字跡依然清晰可見。這真是一部難得的革命史料，也是彭德懷留給后世的一份珍貴的遺產(chǎn)。

（摘自《天津日報》沈國凡/文，《解放日報》2014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