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仲勛：毛主席不到陜北，根據地就完了

紅軍長征后，陜北根據地為困頓中的中央紅軍提供了落腳點，并使中共領導的革命轉危為安，所以有人說“陜北救了中央”。但陜北蘇區的主要領導人劉志丹、習仲勛等人卻異口同聲地說是“中央救了陜北”。習仲勛曾痛心地說：“毛主席不到陜北，根據地就完了……”

三嘉原繳槍事件

1932年1月，西北成立了反帝同盟軍，謝子長任總指揮，劉志丹任副總指揮兼第二支隊支隊長。但由于當時西北的大環境，部隊內部成分非常復雜，有些是“過去的土匪、流氓無產者”，所以紀律難有保證，隊伍也未明確打出紅軍或共產黨的旗號。

在“打紅旗、改造部隊”這個問題上，劉志丹與謝子長發生了分歧，謝子長認為部隊應打出紅軍旗幟，“對那些成分復雜不可靠的部隊，該繳械的繳械，該解散的解散，該槍斃的槍斃。”劉志丹則主張“采取教育、改造為主的辦法，不堪改造的個別清理”。他認為，要改造部隊問題很多，應該慢慢來，現在還不宜立即打出紅軍旗幟。另外，打出紅旗就會引起敵人馬上進攻，不利于隊伍的發展。

1932年春節前，謝、劉帶領隊伍來到正寧三嘉原進行整編。一天，一位百姓突然向謝子長、劉志丹告狀，說趙二娃率隊搶了永寧集市，在雙佛堂一帶連一般老百姓的豬肉吊子都提走了。趙二娃，即趙連璧，是劉志丹領導的第二支隊隊長。隊委會連忙派人去查，果然發現趙二娃有嚴重違反紀律、強搶民財等土匪行為。于是，謝子長決定召集隊委會，整頓紀律。在整頓時，趙二娃不服，欲拔槍反抗，被眼疾手快的警衛隊隊長白錫林一槍打死，接著二支隊的槍都被收繳，除幾十名隊員留下外，其余都被遣散。劉志丹也被繳械軟禁，直到第三天陜西省委巡視員到來后才被釋放。

在當時“肅反”的大背景下，陜西省委的一些人將這件事上升到“敵我矛盾”的高度。1932年6月2日，中共陜西省委的一份報告認為：“劉志丹部都是土匪，在保安一帶，人一百余，槍六七十支。”接著又對劉志丹所執行的游擊戰術進行指責。

從這一系列指責和批評中可以看出，當時的中共陜西省委對陜北游擊隊一直存有“偏見”，把游擊隊結合實際情況而進行的游擊戰爭看作是不執行中央和省委的意見，并歸納為“梢山主義”，是“逃避”等等。

“肅反”事件影響惡劣

在“三嘉原事件”后，根據地在劉志丹帶領下發展非常迅速。但陜西省委對其一直“很不放心”。

1934年11月4日至6日，在南粱成立蘇維埃政府，習仲勛任蘇維埃政府主席，標志著西北紅色武裝割據的開始。

1934年，上海臨時中央局和中央北方代表分別派出了朱理治和聶洪鈞奔赴西北根據地。受“左”傾思想影響，對陜北領導人不信任、不了解當地實情的朱理治到陜北后，提出一些不切實際的目標，這些方案遭到了劉志丹、高崗、張秀山等人的反對和抵制，這更加深了他們對劉志丹等人的成見。8月5日，中共陜甘邊區特委發布了《中共陜甘邊區特委決議案》，其中便引人注目地提出了“肅反”的要求。就在此時，從外地轉戰而來的紅25軍來到陜北，為肅反的開展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能征善戰的紅25軍的到來本應該是根據地壯大的好事，但這支部隊卻有著濃重的“肅反”情結，掌握肅反大權的戴季英更是“亂打亂殺，問不出口供也殺人”，甚至連當時擔任副軍長的徐海東也曾遭受懷疑，只是徐海東因得到當時鄂豫皖蘇區省委書記沈澤民等的信任，才幸免于難。

1935年9月底，肅反領導者在永坪召開會議，指定后方“肅反”由郭洪濤領導，前方“肅反”由聶洪鈞領導。當時形成的肅反材料，有“劉志丹是白色軍官，是地主成分，地主成分必然是反革命”；說“高崗歷史上有問題；張秀山是右傾機會主義；習仲勛是跟著人家胡跑”；“楊森、楊琪是土匪頭子”等等。

10月1日這一天，他們逮捕了原陜甘邊特委秘書長兼組織部長蔡子偉、陜甘邊蘇維埃政府秘書長張文華、黃子文、江旭和李西萍5人。10月2日，戴季英又派人逮捕了張秀山。其后，在戴季英等人的嚴刑拷打下，張文華、蔡子偉供認劉志丹、高崗是右派反革命。于是，朱理治與郭洪濤把劉志丹從前線調回，并將他投入監獄，備受折磨，連他的戰馬也被押了起來，同時把他帶著五歲女兒的妻子也打入了勞改隊。隨即，高崗、楊森、習仲勛、劉景范等許多負責干部也被逮捕。

習仲勛被扣押后，即送往陜甘晉省委駐地瓦窯堡。習仲勛回憶說，到瓦窯堡“和劉志丹一起被關在一個舊當鋪里，‘左傾機會主義路線的執行者搞法西斯審訊方式，天氣很冷，不給我們被子蓋，晚上睡覺綁著手腳，繩子上都長滿虱子；一天只放兩次風，有人拿著鞭子、大刀，看誰不順眼就用鞭子抽，用刀背砍，在莫須有的罪名下，許多人被迫害致死”。后來查證，“肅反”中，“殺害了二百以上的西北黨政軍干部”。

“肅反”導致了紅軍內部的分裂，根據地陷入危機，老百姓投向軍閥和國民黨等。原紅25軍與原西北根據地的紅26、27軍關系惡化，幾乎到了刀兵相見的程度。因為紅軍忙于內訌、“肅反”，大片根據地淪喪，人心、軍心空前動蕩，幾個縣先后“反水”。

毛澤東等人制止“肅反”

1935年10月19日，中央紅軍到陜甘根據地吳起鎮。期間，毛澤東等中共中央領導人通過和西北根據地部分干部接觸，才知道陜北正在進行“肅反”，劉志丹、高崗等西北革命根據地的領導人被逮捕，有的被捕人員已經被殺害。這使張聞天、毛澤東等中共中央領導人意識到“肅反”的嚴重性和解決“肅反”問題的緊迫性，便當即下令停止逮捕，停止審查，停止殺人，一切聽候中央解決。

之后黨中央常委們在下寺灣召開會議，聽取了郭洪濤等關于“肅反”問題的匯報，張聞天、毛澤東等人一致表示：陜北“肅反”搞錯了，要糾正，要立即釋放劉志丹，并決定派王首道、賈拓夫等帶無線電臺先去瓦窯堡，制止錯誤肅反，調查情況，等候中央處理。會后常委們兵分兩路，毛澤東和周恩來去了前方，處理“肅反”工作便留給了在后方的張聞天。

11月10日，張聞天率中共中央和蘇維埃中央政府機關進入瓦窯堡，接管了原西北代表團保衛局，任命王首道為保衛局局長，并指示成立五人（王首道、董必武、張云逸、李維漢、郭洪濤）領導小組負責調查審理陜北“肅反”問題。

經過20天的調查后，宣布劉志丹等原紅26軍的同志無罪，立即釋放的決定。這樣，劉志丹、高崗、張秀山、習仲勛等終于得以出獄。張慶孚受苦最深，除了戴上腳鐐，還外加一副手銬，因為血肉凝結在一起，出獄砸開鐐銬居然用了三四個小時。11月30日，張聞天主持為劉志丹等平反的黨的活動分子會議，做出《西北中央局審查肅反工作的決定》，完成了對陜北“肅反”的基本處理工作。

多年以后，習仲勛在回憶這段歷史時，曾痛心地說：“毛主席不到陜北，根據地就完了；毛主席晚到4天，就沒有劉志丹和我們了；要不是毛主席說‘刀下留人，我早已不在人世。他們（指‘左傾機會主義者）已給劉志丹和我們挖好了活埋坑。”

（摘自《國家人文歷史》2014年第24期，黃金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