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初秋,18歲的吳瑞山牽著15歲的弟弟吳紹榮的手,一起報名參加了紅軍。1932年7月,吳瑞山隨28團圍攻湖北麻城。戰斗中左腿中彈,他被戰友強行抬下陣地,送到后方醫院治療。清點隊伍時,弟弟哭喊著到處找他。戰事急促,容不得弟弟繼續尋找,他隨大部隊繼續前進。吳瑞山出院后歸隊,被分配到少共國際團1連當戰士。自此,他們兄弟倆分頭作戰。
吳瑞山再見到弟弟時,已是1935年初冬了。那時部隊已經踏入了茫茫草地。一天,他們臥在藏民家的一堆牛羊糞上小憩。忽然有人跑來找吳瑞山,問他是否認識一個叫吳紹榮的人。他驚喜地站起來,疾步跟隨來人而去。見到弟弟,他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弟弟躺在草地上,瘦骨嶙峋,奄奄一息。他撲過去抱起弟弟的頭,哭喊弟弟的名字。弟弟無力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吳瑞山把他緊緊地擁在懷里,撕心裂肺地哭起來。但當時情況緊急,他沒有來得及掩埋弟弟的尸骨,只把他抱到一棵楊樹下,就匆匆隨部隊出發了。
1935年春天,吳瑞山鬧了幾次“笑話”。一天,陳錫聯團長奉軍政委之命,策馬來接吳瑞山到29團就任政治處主任。“我一聽嚇了一跳,”將軍回憶道,“打仗我不怕死,可那時就怕當官。我沒有文化,怕誤事。”(注:查紅軍序列,當時紅4軍政委為王建安,開國上將。陳錫聯調到4軍后任11師副師長、政委,年僅20歲)
吳瑞山托詞不去,軍政委氣得臉色紫青。陳錫聯見狀忙打圓場。政委一言未發,氣鼓鼓地策馬而去。幾個月后,在紅軍撤退途中,政委又令人將吳瑞山招至軍部,以命令的口吻通知他到30團3營當營政委。吳瑞山又要推諉,政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警衛員,把扁擔給我找來!”
政委操起扁擔,朝著他的屁股就抽。吳瑞山緊咬著牙,梗著脖子,高聲叫嚷:“讓我在前線打仗,我行!這官我搞不了!”政委無奈,將扁擔摔在地上。“我的屁股都被他打腫了。”回憶起這件事,吳瑞山孩童似的手朝身后摸去,忍不住地竊笑,“那個時候單純啊,給官都不要。”
兩次“抗命”,讓政委感到傷心和憤怒,一氣之下,將吳瑞山交給時任軍政治部主任洪學智,洪學智笑哈哈地將他收納,安排他到政治部干訓隊任副隊長,職務與政委原來的安排差了一大截子。
戰事異常頻繁。1936年7月紅四方面軍三過草地,部隊減員十分嚴重,不得不進行緊急補給。紅4軍政治部主任洪學智決定讓吳瑞山到連隊當連長。吳瑞山面露難色,正欲搖頭,卻見洪學智“嗖”地一下從腰間抽出駁殼槍,緊攥在手里:“你再不去,我的駁殼槍就要響了!”一支駁殼槍,徹底把吳瑞山“鎮”住了。他乖乖領命,打了鋪蓋卷,一氣奔到了連隊。
吳瑞山不勝感嘆:“一根扁擔沒給我打走,卻讓洪學智將軍那張漲紅的麻臉給我唬住了。”
1937年2月中旬,中共中央決定以原紅四方面軍的第4軍、31軍為主組建“援西軍”,由劉伯承任司令員。3月初,紅4軍奉命從陜西三原地區出發,接應受困于祁連山的西路軍。當紅4軍將士日夜兼程趕到甘肅某地時,突然接到“原地待命”的通知。此時,西路軍已被打散,紅4軍將士兩眼含淚,翹首西望,期盼親人回歸。
一天,駐扎在屯子里的紅4軍軍部門前,一個商人模樣的人攜一名隨從,牽著一頭毛驢,疾步走來。他一臉憔悴,心急如焚,灰色布衫上落滿塵埃。在門前通報姓名后他直闖營門,被哨兵伸手攔住。這時吳瑞山騎馬正好經過此處,定睛一看,驚得他險些掉下馬來。
“徐帥變得蒼老了,人瘦得皮包骨頭。”吳瑞山在回憶當年時說,“我差點認不出他,手背揉了好幾次眼睛,才確認是他。”
吳瑞山給徐帥敬禮時,激動得手都發顫。他看見,徐帥那雙深陷的眼睛里也盈滿了淚水,緊握著的手也在抖動。他把徐帥迎進軍部。
此后,吳瑞山與徐帥結下不解之緣。1944年12月,他受命回到延安,進入由徐向前元帥擔任班主任的中央黨校第一部軍事研究班學習。剛到延安,徐帥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緊握著他的手,笑盈盈地說,那年還是你把我引進了紅4軍的軍部。
(摘自《半月選讀》2010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