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觀音造像的神韻美

戚桂良

我對觀音造像情有獨鐘，在20余年的彩塑生涯中，我創作了大量的觀音塑像。在中國觀音道場一普陀山中，我主持并創作了不少觀音塑像。其中“觀音佛”供奉在普陀山寶陀講寺；“楊枝觀音”被浙江普陀山佛教協會選為高檔禮品贈送日本。回到家鄉諸暨后，我組建了大唐寶相雕塑有限公司，觀音塑像的創作占了較大的比重，得到了社會和同行們的認可。在2015年舉辦的“第五屆浙江省工藝美術精品博覽會”上，我創作的“楊枝觀音”榮獲金獎。

1、什么是觀音的神韻美

在中國的佛教造像中，觀音的造像最具美學價值，數量也最多，有木雕、陶瓷、石雕、泥塑、銅鑄等材質。千百年來，觀音信念遍布亞洲各國，甚至到達西方世界，其中以中國和印度最為普遍。

觀音，又稱觀世音、觀自在、光世音，是代表慈悲的大菩薩。在西方極樂世界，觀音協助阿彌陀佛接度往生；在娑婆世界，即現實世界，觀音幫助釋迦牟尼佛推行教化，故尊號為“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觀音菩薩在西漢時期由印度來到中國，據佛經《楞嚴經》說，觀音能現三十三應身和三十三化身，其中可現男身，也可現女身。北魏以后，信徒中的女性大大增多，故觀音菩薩在唐代以后，不再亦男亦女，而固定為女性菩薩。觀世音身上體現出的濟人所困、解人災愆的美德，非常符合漢民族尚義仁慈的性格特點。“家家阿彌陀，戶戶觀世音”，成了當時國人信仰的寫照。在廣大百姓心中，她甚至超過了高高在上的如來佛祖，而成為感情最深、關系最密切的菩薩。鑒于以上的情況，我認為觀音在形象的塑造上，必須突現其神韻的美感。

那么，什么是“神韻美”？神韻，指作品風度韻致的美，也指人的神采、風度給人帶來的美感。其美學特征是自然傳神，韻味深遠，天生化成而無人工造作的痕跡，體現出清空淡遠意境。通俗地說，神韻美就是傳神或有味，給人以意味無窮的美感。對觀音“神韻美”的塑造，就是對其形象進行世俗化的還原，減少其佛性神性，增濃其人情韻味，使觀音成為一位解危救難的救星，一位祥和的美好化身，一位美得讓人講不出一句臟話的圣潔母親，一位可以貼心托付的美麗女神。

2、如何表現觀音的神韻美

在創作觀音時，我從傳統的造像藝術中吸取營養，研究了石雕、銅鑄、泥塑、繪畫、瓷器中的觀音藝術風格，又結合現代人的欣賞習慣，在真、善、美上下功夫，大膽地走出了千篇一律的廟堂式偶像的窠臼，在不斷探索與實踐中，創作了一批具有神韻美的觀音形象。

在觀音的造像上，我們見到的大多為立式，也有相當一部分是雙腿交叉的結跏趺坐式。立式與坐式的觀音我都創作過，在創作中我始終牢記突出觀音的“神韻美”。在觀音的立式造像中，最讓我心儀的是唐代大畫家閻立本創作的“楊枝觀音”。我塑造的“楊枝觀音”便是一件在揣摩了閻立本“楊枝觀音”畫像神韻的基礎上進行再創造作品。在創造中，我突出的便是觀音的“神韻美”。楊枝觀音中的楊枝，是古代僧人必備的除垢潔齒之物，佛門中常把它作為滌除塵垢煩惱、促使心地清靜的象征。古印度宴客時，多贈楊枝和凈水，表示誠懇和坦誠，故觀音造像中也用楊枝與凈水，以示這位大菩薩慈悲為懷的誠意。楊柳又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以楊柳枝來比喻佛法，給人一種勃發的生機。

我注重立式觀音的身段美，其頭、腰、臀三部位猶如“三段屈曲式”立姿，既挺拔又豐滿柔和，富于曲線美。再加上華麗的衣飾，飄逸的帛帶，襯托出觀音的優美造型。觀音身披錦袍，袒胸跣足，面龐圓潤而豐滿，儀容端莊而妙麗，從胸部到腰際形成突出而明朗的弧線，衣紋挺拔而流暢，顯露出健美婀娜、嫵媚動人的體形，體現了“人物豐濃，肌勝于骨”的形式美感。觀音的臉部造型需要美，但又不能美女化，按照佛教經文的描述，觀音的臉形“面如滿月”。我在創作時，對觀音像臉容采用了鵝蛋形，長而彎的柳葉眉下是微張的鳳目，雙唇對觀音像臨風欲訴，神情明朗而含蓄。她左手托凈瓶，右手執楊枝，十指纖細修長，頭上發髻高聳。這種裝束是古代印度和中國貴族婦女的結合體，婉麗綽約，風華絕世，有盛唐風韻。

在觀音的坐式造像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雙腿交叉的結跏趺坐式。這種坐勢呈正襟危坐之狀，顯得崇高而莊嚴，把觀音提高到佛陀的地位。宋代以后，觀音的形象從貴族走向平民，其坐勢也有了變化，多采取半跏趺坐或安逸坐的姿勢。安逸坐顯得隨便松散，其特點是一腿彎曲或抬起，另一腿彎曲或下垂，用以表示其親切隨和的性格，就像與人談家常，拉近了參拜者與觀音的距離，給人一種自信的力量。我創作的“自在觀音”便采用了安逸坐勢，觀音坐在一塊巨巖上，下面是波浪翻滾的海濤，她右膝抬起，右手支于膝上；左腿下垂，踏在一蓮花上，左手拄于石上。觀音頭戴精致華貴的寶冠，寶冠中心是阿彌陀佛的圣像，這是觀音“西方三圣”的標志。其頭部微微下垂，雙眼關切地注視著蕓蕓眾生，眉眼、口鼻所流露的神情，極其恬靜而豐富深邃，足以體現其博大精深、大慈大悲的關愛心境。

佛教的造像都起源于印度，古印度人在傳達各種意思及內心感情時，常用手的形狀和動作來表示。因此，在觀音的造型中，我十分注重手的造型，五指如蘭，起落微妙，似正配合思緒的起伏，反映出其內心情感的細膩和徹悟。再加上華麗靈動的瓔珞、天衣，高貴柔順的珠玉，襯托出觀音既神圣又高貴、既端莊又婀娜的體象。整個造像舉止從容、動靜和諧，雍容氣派，從中流露出慈祥親和，從而拉近了觀音與眾生之間的距離。

外來的觀音造像，在華夏大地上得到傳承，并緊緊地和民族的意愿結合在一起，沿著一條“神韻美”的脈絡沿伸發展，終于化繭成蝶，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