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愛

柳建球

某著名大商店的櫥窗下擺了一個報攤，兩個年近半百的男女在賣報，這兩個賣報人皮膚黝黑粗糙，一臉憨厚。在市中心的繁華大道邊，在這著名的大商場周圍，是城管的重點，根本不準擺任何攤點，為什么這個報攤會天天擺在這里呢？

春秋之季，經常風雨大作，人們會看到這兩個賣報人撐起一把舊布傘，緊緊地靠在一起。男人盡量把傘伸向女人一邊，女人卻把男人肩膀往里拉，都生怕對方淋了雨。夏天，驕陽似火，兩個賣報人還是撐著那把黑布傘，抵擋著灼人的陽光。他們臉上不停地滾著豆大的汗珠，男人默默地拿出一個大可樂瓶，揭開蓋子讓女人喝水，女人接過瓶子卻默默地先塞到男人嘴里。凡見此情者無不為之感動。

不時有人冒著酷熱，跑到這個報攤上來買一份報。其實，馬路對面就有一個郵局，那邊人行道上正好是背陰，而且那里什么報都有，人們為什么要舍近求遠，而且不懼高溫來這個報攤買一份報呢？

有天我碰到一個相熟的商場保安，把疑問向他提出。那保安本來滿臉的笑容，一下子變得嚴肅說：“別人是不準在這里擺攤子的，可這夫妻倆能擺。不但我們不會管，就是交警和城管的人都不會管，我們老總還特意交代，不管哪個員工要買報，都只準買這個攤上的。”我更奇怪了 ：“難道他們有什么大來頭？”那保安說：“他們什么來頭都沒有。他們是農村來的，還是一對聾啞夫妻。他們自己雖然生活在無聲世界里，可他們有兩個聰明的兒女，都考上了大學，這足以值得他們自豪了。他們家太窮，根本拿不出天價的學費。這對聾啞夫妻拒絕了別人的資助，決心靠自己的雙手來掙錢培養自己的兒女。他們沒有什么技術特長，也沒有本錢，所以只好到城里來擺攤賣報。這就是我們不趕走他們，而且大家都特意去買他們的報的原因。”

我對這對聾啞人也頓生敬意：我敬佩他們人窮志不短，也特意去買報。我放下1元錢，拿起1份晚報就走。可那男主人卻追上來拖住我，默默地用手比劃1份報只要5角錢，要找5角錢給我。我又拿起一份商報，他才松開手。那保安看到這一幕，過來告訴我：“別看他們窮，別看他們又聾又啞，可他們有很強的自尊心。有很多人故意想多給報錢來間接幫助他們，可都被執意拒絕。”我更尊敬這對自尊心特強的夫妻了。人不怕窮，就怕失去自尊。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靠勞動吃飯，而且他們在為一個崇高的目的而奮斗，他們決不比任何人低一等。我們雖然好意地去幫他們，可這種幫助近乎施舍，其實是對他們不尊重。人活在世上，最不能少的是做人的自尊。

以后，我每天都特意繞路去買1份報，雖然我知道買1份報對這對可敬的聾啞夫妻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只能聊表敬意。我看到許多和我一樣的買報人，他們也都天天來買報，他們懷著和我一樣的敬意。積土成山，滴水成河，這對聾啞人的兒女們的學費就這樣有了。中國有一句格言“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無聲的愛在人們心中流動。我贊美這種高尚的、無聲的大愛。

有天我又去買報，可那對聾啞夫妻的攤子不見了，我趕緊去打聽，那位熟悉的保安告訴我：“那對賣報人的兒女已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他們再也不用冒風雨、頂烈日地賣報了。”

王容摘自《兵團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