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沫沫是最“難纏”的女生

阿杜

1

班上的女生中，白沫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剛上初一時，為了在老師和同學(xué)眼中留下好印象，順利當(dāng)上班長，我們明爭暗斗，比成績，拼人緣。我小學(xué)時當(dāng)過6年班長，我覺得上初中后繼續(xù)當(dāng)班長是理所當(dāng)然的。沒想到，來自另一所小學(xué)的白沫沫，也連任過6年的班長，她覺得“班長”這個位置，非她莫屬。

我們都不服對方，心存芥蒂，但表面上，我還是裝出一副大度的姿態(tài)，以博得眾人的好感。眼尖的白沫沫馬上發(fā)現(xiàn)了我的小伎倆，她不屑地說： “裝什么裝？明明心如針眼，還搞得自己心胸有多寬大一樣。”

計謀被她當(dāng)面揭穿，心里雖然不舒服，但我不能跟她計較，就是裝，我也要繼續(xù)裝出一副“宰相肚里能撐船”的架式。選班長的事馬上要進(jìn)行了，我可不能在這節(jié)骨眼上翻船。再說了，我努力了那么久，哪能輕易地放棄呢？

白沫沫見我不接招，沒轍了，她憤憤地說： “你可真有能耐！”我笑笑，不置可否。結(jié)果不出所料，我以高票當(dāng)選班長，白沫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協(xié)助我，當(dāng)個“副班長”。

老師公布選舉結(jié)果時，我偷偷地瞟了她一眼，沒想到，她正怒視我。我一臉明媚笑容，朝她揮揮手，氣得她直翻白眼，一個勁地抓狂。

放學(xué)后，白沫沫在路上攔截我。她站在陽光斑駁的樹陰下，等我走近時，揚著頭說： “等等，走那么快干嗎？心虛呀？”我最恨別人威脅我，于是不屑地回應(yīng)： “手下敗將，有什么好心虛的？” “你還真得意呀？當(dāng)個班長了不起嗎？”她撇嘴說。我看她憤怒的表情，緊蹙的眉頭，不覺好笑，當(dāng)然了不起啦，要不，你難受什么呢？但仔細(xì)想想，我覺得，我還是不能和她鬧翻，畢竟以后得和她配合，萬一她總使小性子，那工作還怎么開展呢？

思忖片刻之后，我緩緩地說： “我們講和吧，以后還得一起協(xié)助老師搞好班級工作呢。”她正擺好架式準(zhǔn)備和我“唇槍舌劍”一番，沒想到我會這樣回應(yīng)，一時有點悶了。“我想，你比我大度包容，這點小事，應(yīng)該可以做到吧？”趁她沒說話，我再退了一步。

“以退為進(jìn)”，武俠書里都是這么說的。她果然收起了咄咄逼人的表情，再也沒吭聲。

2

白沫沫真是一個難纏的女生，別看她表面上順從我了，但每次班會，我提一個建議后，她接過話茬兒，不反對，卻另有主張。害我每次為了說服她費盡口舌，有時，提的建議考慮不夠周全時，就會被她“反將一軍”，陷入被動局面。

累死了，這個班長當(dāng)?shù)梦揖Ａ摺Ｎ以趯W(xué)習(xí)成績上不能輸給她;為了得到大家的擁護(hù)，我還要盡可能地和大家處好關(guān)系;為了起表率作用，給大家有個好評價，我不能再和她抬杠，得考慮大局，還得時時站在她的角度考慮問題……這一年的班長當(dāng)?shù)煤苄量啵晌矣植辉敢獍选鞍嚅L”的職位讓給她。

白沫沫學(xué)聰明了，她不再當(dāng)面發(fā)難，就算我說的話，她很反對，她也不會馬上嚷嚷，而是微笑著分析利弊，直切要害，一語就讓我啞口無言。

有一次老師提議我們班進(jìn)行“學(xué)雷鋒活動”，我看別的班不是去掃大街，就是到街上清洗小廣告，要不就是到老人院幫幫忙，于是建議也這么做。

老師正準(zhǔn)備拍板時，沒想到白沫沫舉手了，她說，這么做好是好，但沒一點意義，不過就是走形式。老師聽了白沫沫的話后，愣了一下，讓她繼續(xù)說。于是白沫沫口若懸河，發(fā)表了一通大道理，最后她說： “我覺得，我們要做就得真誠一點，做些有意義的實質(zhì)性的事，而不是擺擺花架子，走走形式。無論是去掃大街，還是清洗小廣告，或是到老人院幫忙，我們都要持之以恒……”

沒有掌聲。白沫沫的話結(jié)束后，大家面面相覷。有同學(xué)在底下輕聲嘀咕： “誰有那個勁長期去掃大街呀？這個白沫沫太愛表現(xiàn)了吧？” “要長期掃就她自己去，我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多久呢？” “還持之以恒呢？吃飽了撐的。”……

白沫沫應(yīng)該也聽到了大家的非議，我以為她會收回自己的話，畢竟我們平時在家，連碗都懶得洗，真能堅持嗎？再說了， “學(xué)雷鋒活動”，不就是走走形式嗎？看大家的反應(yīng)就知道沒有人會支持她，這白沫沫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還讓同學(xué)怨聲載道。

我看了她一眼，希望她不要堅持下去，沒想到，她卻將矛頭指向了我。當(dāng)老師詢問大家的意見時，沒有人吱聲。白沫沫又站起來，環(huán)視眾人一眼后，說： “這事，我想聽聽班長的意見。我想，班長肯定會支持我的，就算別人不參加，班長也一定會參加，就算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也要做起來。”

有人鼓掌了，還有人起哄： “那就你們正副班長去吧，我們不奉陪了。”

白沫沫到底想干嗎？讓我下不了臺，表明她比我高尚？突然間想到，她在老師面前這樣激我，如果我不支持她，那不就……沒有選擇，我只能支持她了。

“你們真的會長期做？”老師的話讓我捉摸不透。

“我們會的，請老師相信我們。”白沫沫肯定地回答，替我也做了保證。

3

我真是恨死了白沫沫，這個難纏的女生，她設(shè)計拖我下水。

從那時起，我每個周末都不能自由活動了，我得跟著白沫沫一起去老人院，陪老人說話，有時唱歌給他們聽，有時喂飯給他們吃，做一些我們力所能及的事。

我還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在我面前難纏帶刺的白沫沫，一到老人院就像變了一個人，她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柔聲細(xì)語地和每一個老人說話。那些老人似乎也特別喜歡她，一看見她來了，都會咧開嘴笑，溝壑縱橫的臉上笑成了一朵朵盛開的雛菊。

“妹妹來了。”他們看見白沫沫時，都會這么叫，聽得我頭大。這個白沫沫，真有那么大魅力？連老態(tài)龍鐘的爺爺、奶奶都那么喜歡她？雖然他們也很親昵地拉著我的手，但我感覺，我是沾了白沫沫的光。

我第一次聽到白沫沫唱歌，她唱《九九艷陽天》《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歌聲嘹亮，音域?qū)拸V，驚得我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她還真是深藏不露呀，會唱那么多紅歌。雖然我也唱，但我只會唱現(xiàn)在流行的歌，那些老人不愛聽。

去了幾次后，我漸漸也和那些老人熟悉了。原來他們叫“妹妹來了”，其實是說“沫沫來了”，而且我還從老人嘴里知道，沫沫經(jīng)常去看望他們，有時自己去，有時和爸媽一起去，每次去都能給他們帶去很多快樂。老人和我說話時，我轉(zhuǎn)頭看了看在另一邊正和顏悅色陪一個老大爺說話的白沫沫，突然覺得她是一個那么恬靜美好的女孩子。

一個頗像我外婆的老人待我特別好，每次我去，她一看見我，就會情不自禁地牽住我的手，然后嘴角抖動，似乎有很多話想對我說。但我知道老人永遠(yuǎn)也無法說出一句我聽得懂的話，她是聾啞人，支吾其詞中，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幾個音。沫沫告訴我，老人的親人都不在了，她現(xiàn)在孤身一人。老人的目光充滿了慈愛，怔怔地望著我，讓我想流淚。

就像經(jīng)歷了一場洗禮，每次從老人院回來，我對人生的看法和想法似乎都變得更加純粹，對白沫沫也有了全新的認(rèn)識。她并不是我表面上看見的難纏，她的心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她在老人們面前甜美微笑的樣子才是真實的她，那么美麗，那么善良。

我很慶幸我沒有錯過和白沫沫一起到老人院看望那些年邁、慈愛的老人家，他們對人生的通透感受將讓我們受益一生。每個老人都是一個寶。這是白沫沫對我說的，她還說，她知道我一定不會拒絕她的提議。

好朋友沒有固定的模式，我們在競爭中找到自己的樂趣，在一起去老人院的時間里，我們不約而同都想到了一起。這個難纏的女生，其實她是那么可愛，值得我用心交往。

郭睿摘自《當(dāng)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