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芳菲（組詩）

亞楠

講故事的人

沒有人知道，開始和結束都

在故事中埋下了伏筆

在山那邊，狗熊溝曾經是伊犁將軍

狩獵的地方。茂密的植被掩藏

著虛擬的圖景，獵獵旌旗

以及布陣、出擊的所有環節——

那時，棕熊喜歡蜜，也

喜歡把蜂巢一起吞下。

這些熊悠悠然，緩慢地前行

……仿佛它們才是山谷唯一的主人

但后來，時光暗淡

狗熊溝一年比一年荒涼：

溪水越來越小，雜草綿延百里

講故事的人早已葬身熊腹

花 ? 蕾

她們飽滿的激情還沒有

釋放，卻被春寒拉回到夢中——

那些蕾蹙緊眉宇，就像

春蠶瞬間化作白蛾

而我只看見了結局，并沒有看見

過程在時間的河床演繹

風雨卻用相同的嘴臉訴說

多么像麻雀發出的聲音

在屋宇下，或許這也是另一種過程

但畢竟還是停下來了

殤在陰影里涌起，花蕾

的記憶，憂傷和相思雨

啊！春天如此無助，就像此刻

夜之眼發出的哀鳴

戲 ? 劇

恍然間，一樹繁花升起的

彩色鐘罩是夢中屋宇

閃爍著熒光穿越的疆土。并且

可以聽見夜鶯之聲

就像歌劇里發出的藍光

但男高音有些沙啞，顯然這也是

今晚落葉最后的心情

畢竟我已經看見了夜幕中

草原狼綠瑩瑩的眼

如一束光穿透巖壁……這只

能把更冷的風推向內心

所以這些樹抖落的音符

足夠喚醒整個山谷

低垂的目光

我一再壓低目光，只是為了

可以看見黎明前的星宿

命運的底色，以及靜默中緩慢

通向空闊的山林

這應該是一種預兆，或者

在鷹的眼中，它們只能消逝在云里

而云本身是空的。皮影戲正

進入高潮，我當時唏噓

的樣子后來發現也都是空的

所不同的是，你沒有來

而我恍若回到了夢中

雨 ? 后

雨就這么停了下來

而遠處，夕暉在雪線之上

鷹就是它最初的背影

羽翼垂向天邊，但借氣流不斷

上升的風箏也忽然

具有春天的情懷。并且

在山谷，在一條河的兩岸

落滿了白色花瓣

顯然，我已經開始走向溫暖

走向遼闊，以及目光

的叢林、巖石和黑色蜂群

簇擁的花香。現在

我也終于能夠擁有安靜了

讓腳步慢下來，就像一朵花

回到自己的內心

五月槐花

是的，我也可以選擇你

之外的人。并且就像一次孤旅

把夢留在塵世

我知道這需要勇氣和時間

需要忍受，以及風

所觸動的根須。但我喜歡五月里

槐花清幽的香浮游于

曠野，或者若一種心情

緩慢地釋放悲憫

淡泊中的空是我一直渴望

相遇卻沒有結局的

結局。也是一次靈魂探險——

我曾經追逐過，大地的另一隅

有風拂去塵世之累。并

用相同的方式告訴我，明天的

世界有風也有雨

落 ? 英

花瓣雨。啊，這粉紅色的

小手又能夠抓住什么？

一地相思，如月光的音符把我

置于綿長的旋律中。

而人間四月，落花的

情懷在于用果實延續夢，以及

噴涌若地火不熄的烈焰

都回到了內心。也就是說

我沒有回過頭來，

用相思續寫，春華秋實

之外的那些秘密。或許吧——

一縷清輝足以讓我感動

回來了，落英如故。

月 ? 夜

芨芨草在風中把花絮打開

的時候，一條蛇伸出它的腦袋

整個冬季也都是寂靜

裹挾的石頭。而內心，火焰照亮了

夜行者，和街頭的藝人

他們在人群中游走

歌聲陪伴著，仿佛流浪的音符

所遮蔽的人間冷暖。或許

憐憫也只是一種姿態

是這世界殘存的愛所

饋贈給苦難者用以取暖的燈盞

但接下來，我已經

不再多想什么了。而大地上

唯有溶溶月色可以讓我停下來

并重新獲得靈魂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