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老家（組詩）

張家龍

走不出你粗獷的視野

也逃不出你沾滿泥土的呵護

踩著父親的肩膀，那兒有一條向上的路

背起裝滿母親叮嚀的行囊，作一片遠行的云

我發誓要為你踏出一條

沒有憂傷的路

舉一捧土作為鄉愁

它已蓋不住你嶙峋的骨骼

當我再次走進你低矮的院落

孤獨地撿拾起歲月遺留的那些碎片

才發覺過去是如此地緩慢

緩慢得能摸到土墻上爺爺那斑駁的嘆息

緩慢得能看清楚開在奶奶臉上的菊花紋

緩慢得如屋檐下那雙

天天都渴望遠行

至今也不舍得扔掉的式樣老舊的布鞋

把它抱在懷里

就等于把過去

統統都抱在懷里

讓它把身體里的水一滴一滴地擠出來

我試圖從心頭撕下一塊溫暖的鄉愁，

蓋住那片漏雨的灰瓦

牧羊人

大雁遠去。信天游

漫過窯洞和晨霧

黃土坡上

牧羊人，在秋風里

舉著執念的鞭子

驅趕著一群跑偏的音符和天上的白云

落日

太陽，跟隨著鴿哨

亮閃閃的弧線

又一次疲憊地

墜入云海

暮色，漸漸地

吞噬彎曲的炊煙和朦朧的村莊

大地一片寧靜

站在下一個黎明的肩頭

我用火紅的臉龐

思考黑夜的森林和它上面

一只飛翔的鳥

荷

六月，守著滿塘的煙雨

聽你花開的聲音

小小的雨腳跌撞出一片片漣漪

半池綠水顫栗著攬你入懷

一只青蛙跳上寬闊的葉面

一個故事才剛剛開始

再也不敢抬腳

唯恐驚動了誰的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