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無

早年AppStore給失眠黨推出一款催眠軟件，其實就是聽雨聲，有綿綿細雨，還有雷鳴暴雨，雨水落在山谷、森林，那一夜果真應了古人雨夜好睡眠的說法，讓我這失眠重癥患者速速昏迷，在細密雨點中，閃回到幼年時雨季的紗帳前，忘記自己身在異鄉(xiāng)。

用雨水制香亦非奇事，在神奇的國度印度北方城鎮(zhèn)卡瑙杰，當地調香師用特殊的古法技巧來捕捉雨水的味道?？ㄨЫ苋藦挠^察風暴的種類、雨水降落的地區(qū)、和鼻子的記憶，判斷出都市雨水有滾燙柏油味，鄉(xiāng)村雨水則帶有甜甜青草味，然后從焦干的土壤中，蒸餾出獨特的香味，稱之為“土地的香水”。

香水發(fā)燒友的鄙視鏈中，不打廣告、香材自然、價格貴得要死的小眾沙龍香遠勝大牌商業(yè)香，而香水品牌Annick Goutal除了被香客們捧到“法國第一香”之高位，還籠絡了約旦王后、搖滾王子等大咖的梳妝臺，連《來自星星的你》的千年不老文青都教授的浴缸旁也擺了一個。

這款命名為“雨后晨曦”很適合夏天。前調用西西里檸檬和生姜混合出烈酒般的辛辣氣息，如壓抑了半夏的烏云里，一個閃電分解了悶熱的大氣，空氣里驟然落下一絲雨氣，還沒回過神來，那絲莫名的清冽稍縱即逝，取而代之是暴雨打落花枝葉的肆虐，雨水把花園里的檸檬葉、木蘭、梔子花、茉莉梔子花、印度黃蘭花酣暢淋漓地打了一地，有點趁亂狂歡的意味，讓人間濁氣倏爾盡褪。它的花香并無疏離感，蒸騰著枝芽的青澀、雨的腥氣，五感被綿密清朗的水汽所包裹，仿若鼻尖已觸到瓣葉肌理，泥土花草的本味被完整地剝開，七情六欲馥郁而濃烈，讓人半醉微醺。而留到翌日的檀香余韻輕盈，叫你回味昨夜一場似幻似真的床笫之歡，溫暖得像拂過情人熟睡的睫毛。

說到雨水般的情事，就想起18世紀的言情劇鼻祖《傲慢與偏見》。在一片英倫鄉(xiāng)間小情調的田野中，富N代達西與土豪家女兒伊麗莎白展開了高中生式的曖昧博弈，就像初春三月那濕漉漉的、搔癢癢似的小雨，又悶又潮。兩人從互相看不順眼，到生出曖昧、經歷誤會和百般阻撓，看得觀眾焦急又生氣，但積攢已久的山雨欲來還是得來，在一個霧氣迷蒙的濕雨中，他找到了她，她看到了他，兩人衣衫盡濕，頭發(fā)凌亂，而那份壓抑著的深情也隨著坦誠的傾吐而決堤，愛像洶涌的暴雨揚凈數月以來的干枯和熱塵，然后風雨過境，云卷了云舒，白富美與富N代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這個世界上有一千句與雨水有關的詩，但人生中最詩意的愛情啊，不是悲情的“眼睛為你下雨，心里為你打傘”，亦不是許仙白蛇的“西湖雨天一柄油紙傘與你共執(zhí)”，而是心里縱然有千言萬語，卻仍是凝成了一句“下雨了”。雨季的城市，有無數人在手機上啪嗒寫下了這簡短的三個字發(fā)送給無數的人，而我倦意重重，手心濕潤，只愿醉生夢死，或開窗聽雨，唯獨不想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