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雨中微笑

多多黛

我認識戴姐，是因為我爸爸再次因為腦病住院。

爸爸的病是慢性病，每年都需要在醫院住半個月，做檢查，輸液。去年，媽媽因為太忙，沒來照顧他，爸爸半夜睡夢中從床上掉下來，就是戴姐扶起他的。

每天，戴姐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讓人懷疑，那躺在床上的植物人，不是她的親人，她只是拿錢替人護理的護工。而爸爸說，那是她的老公，她的好心態讓我唏噓。

住院部的老病號和醫院工作的人，都親切稱呼她為“戴姐”。她的身份不僅是樓道的清潔工，也是病患家屬。兩年前，她的丈夫因為腦出血昏迷，至今沒有醒來。

一開始，她嚇壞了，不知所措，每天都不停地詢問醫生，他怎么才可以醒過來，他什么時候可以醒過來？

醫生的回答是：每一個人的情況不同。

她不眠不休地查資料，尋找喚醒一個植物人的方法。臨床的病友好心地勸說，你還是看看如何照顧一個植物人比較現實。

她接受不了打擊，一個星期瘦了十斤。以前，他是家里的頂梁柱，可是，現在他躺下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管不了了。正在上大學的兒子，主動要求退學，減輕家里的負擔。

半個月過去后，她不再每晚對著他抹眼淚。她告訴自己必須得堅強，為了兒子，為了這個家。

她向醫院那些植物人家屬請教護理的經驗，把家里的生活用品，一樣一樣地搬來。因為她知道，以后她的日子，只能在醫院度過，直到他醒來。

她給老公播放他喜歡聽的音樂，給他讀報紙，從插在鼻子上的飼管注入流質，翻身……從最初的手忙腳亂，到后來的得心應手。

一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醒來。醫生和護士都對她很熟悉，除了安慰就是鼓勵。每次她都微笑著說，我知道他會好的。

一年半的時候，他的眼睛睜開了，嘴里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戴姐高興極了，可是，醫生告訴她，因為他長期臥床，他的腿部肌肉已經開始有點萎縮。

她告訴自己，在他的身上就是只有一絲的希望，她也要付出百倍的熱情去做。

于是，戴姐開始把睡覺的時間減少一個小時，幫他按摩肌肉，活動肢體。時間久了，她慢慢習慣在醫院的日子，睡覺的時間，是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拼湊起來的。

可是，常年的醫藥費讓她捉襟見肘。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兒子在學校勤工儉學，周末在外面兼職。

她找到負責醫院衛生的物業，懇請他們給自己一份工作。

出于憐憫和同情，物業的負責人給了戴姐一個機會，為了方便她照顧她老公，安排她打掃二樓，也就是戴姐老公住院的那層樓。

一個月錢不多，可是，她覺得自己在努力，一切都會有收獲。

同樓層的患者，只要有清醒的，她都跟著激動，回來在他耳邊絮叨，說我等你，你一定會醒來的。那時，距離他發病一年零九個月，他的眼角流出了淚，她激動得又叫又跳。

爸爸住院半個月，每一次我去，都能看見戴姐哼哼唱唱的，她像對待正常人一樣，跟老公交流，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告訴他。

她每天把菜和飯都打成流質，通過飼管注入他的胃里。護士們說，戴姐給老公吃的比自己吃的都要好。她靦腆地笑笑說，以前他疼我，現在我疼她。

第二天，我讓媽媽燒了半只雞，帶給她。戴姐笑著說“謝謝”，我說“不用謝”。

醫生也不知道，戴姐的老公何時能醒過來，她也不再追問。爸爸出院后，我跟她打招呼。她說，我老公會醒的，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