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情懷總是詩

張躲躲

那時，我和他同在省重點，念著同樣的年級。他人緣極好，男生都喜歡跟他約踢球、約吃飯，女生都喜歡圍著他問各種天文地理、稀奇古怪的問題。高一入學軍訓時他是標兵，穿軍裝的樣子比軍隊里來的教官還要帥。

那時我的成績不錯，也有著不錯的性格和青春期的嬰兒肥。這樣的女生往往也會有著不錯的朋友圈，但這些圈子里的男生通常會把她當哥們兒，而不是心儀的對象，更談不上魂牽夢縈的女神。那時的我就是這種悲催女生的代表，綽號“陽剛”。

換作其他女孩被人叫“陽剛”，肯定要哭哭鬧鬧呵護下自己玻璃一樣的少女心吧。但我樂呵呵地接受了，還在人家大聲呼喚的時候脆生生地應答。十六七歲的男孩子喜歡的女生類型千差萬別，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喜歡的人，他不喜歡我。因為在別人喊我綽號的時候，他在笑。

他不喜歡我，沒關系，只要我喜歡他就好了。誰讓他笑得那么好看呢？陽光穿透梧桐樹的葉子，細小的光斑跳在他的臉上，他的大眼笑成一條縫，我想我這一生都忘不掉。

我們不在同一個班級，下課的時候我會故意繞到他的班級門前走，或者故意在他經過自己班級時跑出去制造“偶遇”，課間操的時候、升旗儀式的時候，一雙眼睛在人群里到處搜尋他的影子。這樣的行徑，任何一個暗戀過的人都有過吧。但如果只是這樣，我也就跟其他少女沒什么區別了，太對不起“陽剛”這個美稱。我沒暗戀，我向他表白了。

結果我順理成章地被拒絕了。好在我心胸寬廣，繼續厚著臉皮跟他做哥們兒。食堂打飯的時候故意插隊到他前面，大掃除的時候擠到他跟前讓他幫我洗拖把，考試前跑到他們班門口向他“借”鉛筆。高考的最后一天，我還用他的飯卡給自己買了碗冰粥喝。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卻滿心都是幸福。

高三那年，我家出了事，我整個人都灰頭土臉，感覺好像一下子被全世界忽略了。生日那天中午，我拎著飯盒去食堂吃飯，恍惚間聽到廣播里有人念我的名字，喧囂的校園好像一下子凝固了，耳朵里只剩下他為我點的歌曲。他對我說：“別怕，有我在。生日快樂。”

他為我點的是老狼的《同桌的你》：“你從前總是很小心，問我借半塊橡皮。你也曾無意中說起，喜歡跟我在一起……”可是我從來沒小心過啊，用橡皮都是搶的；我哪里是無意中說起，就差堵在你教室門口大喊“我喜歡你”了……我在人來人往的路上，哭得像個傻子。

他送我的生日禮物是一盤磁帶，就是《同桌的你》。我視如珍寶，每天臨睡前都要聽幾遍。有一天半夜，我的隨身聽不爭氣地壞了，磁帶被絞出來老長，我拿根鉛筆往里面繞，卻怎么也繞不回去，不能聽了。窗外凌晨三點的月亮像大冰盤一樣，清冷的光輝灑在我身上。我一邊繞磁帶一邊哭：“這是他送給我的啊，怎么能壞了呢……”再次哭得像個傻子。

后來我們天各一方，各自談著戀愛，大方地調侃對方的失戀：“誰讓你當年不接受我的一番盛情，活該被人甩！”他發揮腹黑毒舌優勢：“誰讓你當時那么胖，還頂著一個難聽的綽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蔽覛饨Y，終究只是詛咒：“你肯定比我晚結婚！”他的QQ很長時間保持輸入狀態，最后回了一句：“當然啊，你長到20歲就可以結婚，我還得熬到22歲。”不知怎的，忽然鼻子有點兒酸，再沒回復他。我當然很快就會到20歲，但等我20歲時特別想嫁的那個人，永遠也嫁不成了。

我不想你，我只是很想當年那樣喜歡你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