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

七 微

“這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載著我們環湖的司機多吉起碼說了五遍這句話，他爽朗的聲音里有著藏不住的驕傲。

我們一行四人，剛走出客棧沒幾步，就被多吉的喇叭聲叫住。他從嶄新的小車里探出個頭來：“嘿，包車環湖嗎？”

他報出的價格同我們打聽的差不多，三人覺得可以，可其中一個人想走去碼頭再看看。多吉多會做生意啊，立即把價格降低好多。

上了車，他就給我們派名片，派完名片又問：“加不加個微信啊？以后我可以給你們發瀘沽湖的照片看，夕陽、晚霞、落日，夏天的時候還有超漂亮的星空，美著呢！”

我笑笑不作聲，心里卻在想，這個司機，真是熱情得過了頭，還有點兒聒噪，真擔心他巴拉巴拉講一路。

在路上看見騎著電瓶車環湖的人，他指著人家說：“天吶天吶，這么冷的天氣吶，騎一圈他們就要凍成冰棒啦！”

一車的人哄然大笑。

我忽然就覺得，這個中年大叔真是可愛。

他的車開得又穩又好，環湖公路可謂是山路十八彎，很兇險，他開得平平穩穩。

“當然啦，我連西藏的公路都開得穩穩當當。”聽見夸贊，他可是一點也不謙虛。

多吉以前在西藏林芝當了十幾年的兵，退伍后在怒江跟朋友做酒店，最后卻還是回到了瀘沽湖，買了一輛小車做游客生意。

“生意做那么大，怎么想到回來呀？”我忍不住問。

他的妻子是昆明人，結婚后卻分隔兩地。他說：“我去昆明待一天就受不了，而她，也受不了瀘沽湖的安靜。”我說：“長此以往也不行吧。”他嘿嘿一笑：“雖然人不在一起，但只要兩顆心連在一起，就可以了啊，你說是不是？”那一刻還真有點不適應從一個中年男人嘴里聽到這么近乎矯情的話。

他又說起他的兒子，言語間滿是驕傲：“我兒子剛剛考入了一個文工團，幾百人就招一個人呢！我兒子很厲害的，大二就在培訓班做老師，帶了一幫初中生，那些孩子都很喜歡他，像朋友一樣相處。我就說他啊，‘作為一名老師，跟學生玩鬧是玩鬧，但你要把你所有的真本事都教給學生啊。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他一路巴拉巴拉講些有的沒的，倒是比窗外的風景更吸引我了。

每到一個小景點，他就把車停下來讓我們多拍照，還主動給我們拍合影。拍完了舉著相機給我們看，哈哈笑著自夸。

上車時同行的姑娘喊他：“師傅，師傅，走啦。”他立即嚴肅糾正：“我不是師傅，我叫多吉，丹增多吉。你記住啦，小姑娘。”又問我們晚上要不要去看摩梭人的傳統篝火晚會。晚會是收門票的，他說他哥哥是那村落的族長，報多吉的名字會打折！

晚上我們真的去了篝火晚會，在門口跟賣票的人說，我們是多吉的朋友，說給折扣的。賣票的人嗤笑一聲：“你把多吉叫來啊，叫來，免費讓你們進，讓他買單好啦！”

一個小伙伴說：“多吉肯定是隨口說說而已的，夸大話。”朋友卻堅持，真的給多吉打了個電話。十分鐘后，多吉從夜色中走來。

目送我們進去時，他一邊揮手，一邊大笑著說：“好好看啊，我們瀘沽湖的歌舞美著呢！”

我走在最后面，回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用力地揮著手，再次走進了夜色里。

忽然就想起，下午給多吉拍照的時候，他站在欄桿邊，大大地張開手臂，像個可愛的小孩子，大笑著擁抱腳下碧綠的瀘沽湖。他是真的熱愛著他引以為傲的家鄉，這大山大水，他心中神仙居住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