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碰到她

淺果果

同事聚會上，話題聊到正在熱映的《匆匆那年》，眾人紛紛回憶起各自的高中生活。在那個讀書的年代，大同小異的，無非是做不完的試題，背不完的公式，以及當年傻傻暗戀男神或者女神的戲碼。

中途有人拿我開涮：“你當年絕對是男神，來，說說唄，有多少女生為你赴湯蹈火？”我笑著搖頭說：“那會兒，我滿腦子只有數理化，還成天寡淡著一張臉，誰會喜歡我？別說男神，我在班上完全沒有存在感。”

眾人紛紛表示不可信。實際上，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時光是怎樣將當年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那時的我，性格孤僻，敏感多疑，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招惹了我，身邊幾乎沒什么朋友。

所以很多時候，我像個想要藏拙的小孩，不愿意回頭看舊時光里的那個自己。可這天，當同事們聊起暗戀這個話題，我的腦海里不可遏制地想起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方婷。高二那年，我從小鎮轉學到城里。蹩腳的普通話，叫不出牌子的球鞋，以及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讓我在一群學生里顯得格格不入。比這些更糟糕的是，我一向引以為傲的成績，在新的班級也只不過是中等偏上。

沉默是我掩藏自卑的最好方法，我用堅硬的外殼，將自己保護起來。不久之后，這個叫方婷的女孩，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

那時候的方婷，是讓人頭痛的女生。她逃課，打游戲，燙發，上課將英語老師氣哭，活得肆意而張揚。班主任拿她沒辦法，只好將她的座位安排在眼皮子底下，而我的座位剛好在她的后排。

不記得從哪天開始，一到下課時間，方婷就轉過身來有一搭沒一搭地找我聊天。我嫌她煩，總是用“嗯”“哦”之類的詞，敷衍了事。后來，我干脆塞上耳機，對她說的話充耳不聞。

但這些，顯然對方婷不管用。現在能想起來的細節里，她似乎用過很多方式來表白。給我寫情書，將我攔在放學的路上，和幾個閨蜜一起跟蹤我，給我買早點，送我生日禮物……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喜歡的，可方婷說，我的憂郁和沉默，看起來非?？帷?/p>

對于任何一個男孩來說，能被一個女孩子喜歡，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我承認，那時的方婷，滿足了我小小的虛榮心。盡管，我沒辦法喜歡她。

方婷說，你不喜歡我沒關系，只要讓我喜歡你就好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分明有一層霧。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這是我聽過的最動人的表白。只有在那個年紀，我們喜歡一個人，即便沒有回饋，也甘之如飴。

至今仍記得拍畢業照那天，剛上完早自習，方婷就匆匆忙忙跑出了教室，直到第二節課才看到她回來，而她身上換成了和我的一樣的紅T恤。我正發愣的時候，方婷走到我面前，笑嘻嘻地說：“咱倆穿的是情侶裝哦?！蹦菑埉厴I照，方婷站在我前排。我倆因為穿了“情侶裝”，在一群人里，顯得特別扎眼。

之后，便是高考。我如愿考上重點大學，方婷落榜去了廣州。那個暑假，方婷在電話里很文藝地說，謝謝你讓我喜歡你，祝你前程似錦。掛斷電話之后，我突然有些失落。

后來我如方婷所愿，前程似錦，就連性格也變得溫和開朗。如果不說，幾乎沒人知道，最美好的青春時光里，我是個有些憋屈、有些孤僻的少年。也沒人知道，這個叫方婷的女孩，在我的年少時光里，留下了濃重的色彩。

所以，如果你剛好碰到她，請幫忙告訴她，謝謝她曾那樣認真地喜歡過舊時光里那個有點兒糟糕的少年，讓他在回憶青春的時候，不至于無趣得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