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我告訴你，當學霸最酷

六神磊磊

大家先來猜一個人：

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孤兒，從小在黑社會里混，師父是教父級的黑老大，同班同學個個是人渣惡棍，最善于自相殘殺，她也被迫學了一身下毒放蠱殺人滅口的本事。

你猜這是金庸小說里的誰？

“是阿紫！”

對這個答案，我只能給50分，因為還漏了另一個答案：程靈素。

阿紫同學在星宿派長大，是近現代文學史上一個經典的壞女孩形象。

說起她的學壞，我們總傾向于一種解釋：她成長的環境太惡劣了，她就讀的學校太垃圾了，她的同班同學太極品了，她不學壞才怪。由此我們得出了結論：阿紫變成不良少女，是因為環境太壞。

但這難以解釋另一個問題：程靈素為什么就學好了？

程靈素的成長環境，和阿紫的非常相似——都是一所爛學校，一群爛同學。

關鍵的是，她的學校和阿紫一樣，都是大名鼎鼎的黑幫，也特別擅長玩毒藥，能讓各自時代的最強武力擁有者——蕭峰和苗人鳳們聽了就皺眉頭。

幾乎完全相同的環境，程靈素卻長成了和阿紫完全相反的人：善良、仁愛、寬容，絕不濫殺無辜、心靈十分健全，為什么？

唯一的解釋，就是程靈素有一個師父——毒手藥王。

小姑娘的成長，有時候起導向作用的不是那些真、善、美的東西，而是另一個字兒“酷”。她未必會認同最善的、最美的，但往往會羨慕和追求那個最酷的。

想象一下這個場景：我們的小姑娘程靈素到了青春期。她坐在教室里，瞪著烏黑的大眼睛，懵懂地尋覓著一切新奇炫酷的東西。

女同學薛鵲來告訴她：抽煙、喝酒，能把女同學叫到廁所里抽耳光、喂血饅頭、剝光痛打最酷。

男同學慕容景岳告訴她：上街打架斗毆最酷，外面有幾個坐過牢的兄弟最酷，能把仇人扔坑里填土活埋然后坐邊上吹口琴最酷。

在一片嘈雜的聲音中，我們的小姑娘程靈素卻沒有學壞。

因為在她面前，總有毒手藥王那寂寞、枯瘦卻又無比偉岸的背影。它似乎總在無聲地說：丫頭，別信這些貨的。我告訴你，當學霸最酷。

在講臺上，藥王不算是一個好老師。看《飛狐外傳》原著，總覺得他說話有點啰唆，不夠簡潔精到，不善教育人。藥王對程靈素的影響，不在于教誨，而在另外兩個方面：一是自身超強的學術水平。他讓程靈素高山仰止、無比崇拜；二是以身作則的寬厚人格。他的恢宏和寬博，正是程靈素仁慈、寬容性格的來源。

藥王沒能改變程靈素的師門環境，卻以自身的光芒，成為她的人生燈塔。對于女孩子，你與其教誨她，有時候不如照耀她。

當然，燈塔這種東西，出現得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阿紫后來也碰到了人生的燈塔——喬峰，可惜晚了，她已經到了十六七歲，性格養成了，星宿派絕技都已經學會全套了。

程靈素就比較幸運，毒手藥王改名無嗔，脾性和氣質最好的時候，恰好她十三四歲，正是養成性格的關鍵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