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怨：說 NO不說 NO

王大婉

媽媽自省說：“我呀，從小就不會說不，愿意不愿意都得欣然接受，就這么活了一輩子。”

我和媽媽二十多年不住在一起了。

那一年帶媽媽和孩子回老家四川。我和兒子從廣州過去，媽媽和兩個外甥女從鄭州過去。成都的堂姐很熱情，自己做主幫我們安排了住宿。

堂姐開車帶我們一同去姐夫?qū)W校的招待所，進(jìn)去房間，幾個孩子便皺了眉頭。也不怪他們嬌生慣養(yǎng)，條件是差了些。我想了想，笑著跟堂姐說：“謝謝姐姐費(fèi)心了，我還是想讓他們住市中心，老年人腿不好，小孩子愛熱鬧，住那邊吃飯逛街更方便些。 ”

我媽沖我直瞪眼，我假裝看不見，笑著與堂姐道了別。成都的酒店并不貴，沒花多少錢幾個人就住得舒舒服服的。我說：“媽，好不容易帶你們出來玩一趟，如果住得不舒服，那怎么行呢？”媽說：“人家一片好心，怎么能拒絕呢？虧你說得出口。”

說不出口就憋屈著啊？堂姐的好心我心領(lǐng)了，可也不能違背自己的意愿啊。

第二天帶著孩子們?nèi)ゴù髤⒂^，兒子可能受了風(fēng)，晚上開始發(fā)燒。第二天中午堂姐安排去吃火鍋，我跟堂姐說：“小孩發(fā)燒了，我陪他在酒店休息，媽媽和兩個女孩去吧，真是抱歉?！苯酉氯ミ€要去峨眉山，燒若不退，大家的行程全要受影響。

我媽過去摸摸兒子的額頭，說沒事的去吧，少吃點(diǎn)，坐坐就回來。我堅持說不行，都是自家人也不客氣，小孩發(fā)燒需要休息。老太太尷尬地瞪我，我沒理會。當(dāng)時兒子 9歲，燒得臉通紅沒勁說話，十幾個人吃火鍋，他何必去受那個罪。

其實(shí)我媽也很擔(dān)心小孩，火鍋沒吃幾口，回來就趕緊看小孩。我說吃了藥喝了大量的水，出了身汗，好多了。媽媽難過地說：“我知道不該讓他去，可人家一番好意，不好拒絕?！?/p>

“媽，好意我領(lǐng)了，改天我回請答謝?？缮∈菦]辦法的事，堂姐會理解的?！?/p>

媽媽還是說：“總覺得不好，吃個飯也不費(fèi)事。 ”

我不理。十幾歲離開家，我與媽媽的行事風(fēng)格已有很大不同，這沒辦法。

去青城山的時候天氣不大好，媽媽腿腳不行，還是想跟大家一塊上去。我看見路邊有抬滑竿的，就叫了一個，讓媽媽坐上去。山路不好走，抬滑竿的大哥愛炫技，上上下下抬得顫巍巍的。走到半山腰，我發(fā)覺老媽總不說話，過去看她，竟然臉色發(fā)黃，我趕緊讓停，她剛下來就“哇”一聲嘔吐起來，我嚇壞了。

老 媽暈車，在滑竿上被晃得難受，卻強(qiáng)忍著不吱聲，“媽！不舒服為什么不告訴我呢，真是的！”我氣得眼淚都出來了，“如果你暈過去了，不要嚇 S我嗎？你就是這樣，總是委屈自己，把小事搞成大事！”我說得重，媽媽垂頭喪氣的，坐著不說話。

我陪媽媽坐在半山腰休息。媽媽自省說：“我呀，從小就不會說不，愿意不愿意都得欣然接受，就這么活了一輩子?！?/p>

媽媽排行第二，家里兄弟姐妹多，她是最不受疼愛的閨女。結(jié)婚后媽媽生了我們四個女兒，姥姥沒來看過她，一直住在北京，幫三姨四姨帶大幾個外孫。到了晚年，姥姥卻只信任媽媽，從北京回來跟媽媽生活，終老在媽媽這里。生病那幾年，姥姥誰都不認(rèn)識了，只認(rèn)識我媽，一步都不讓離開，累得媽媽吐血。

這件事家里妗子姨媽們都有些議論，偏是媽媽從未說過一個字。及到我們這一代，各家都有些矛盾紛爭，我娘家沒有。大姐離婚，二姐外出工作，小妹夫失業(yè)，小孩生病……媽媽就是個救火隊員，誰家有事去誰家，從不計較。

做女人自然嬌縱任性，我一直在強(qiáng)調(diào)個性做女人。而做母親就沒有了自己，她不會說 NO，她拼盡全力默默地支持所有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