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山水畫的圖式與意韻

王步升

進入當代以來，文化呈多元化發展趨勢，工業文明和后工業文明不僅改變了山水的自然景觀，而且改變了人們的審美心理與價值觀念。藝術家們在不斷尋找著各種突破傳統山水畫視覺圖式的可能，如何反映當下陶瓷山水畫文化成為藝術家們思考和探索的問題。尤其是當代藝術家們對傳統山水畫“自然觀”的轉變，折射出人們文化心理的變化，從他們的作品中更多讀到的是對人文精神狀態的關注。在表現技法和構成形式上更是不斷出新，形式、材料、構成、表現等西畫中的元素和當下陶瓷山水畫創作融合，多元化的圖式凸顯著當下的陶瓷文化狀態。

在文化藝術的發展歷史中，陶瓷一直在人類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特別是從傳統陶瓷藝術中發展出來的現代陶藝作品，吸收了繪畫的裝飾風格，在繪畫裝飾上以現代藝術形式表現形象，并運用青花、新彩、粉彩繪制工藝與高溫顏色釉相結合。

現代陶藝雖然是在傳統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但是，并不是傳統陶瓷藝術的重復。傳統陶藝：造型講究規劃、平衡、對稱，器皿的口、頸、肩、腰，輪廓兩側的大小、長短，要協調一致，繪畫裝飾的線條要精細，構圖繁密，釉色亮麗，燒成后瓷器的斑點變形等缺陷都屬于次品。而現代陶藝擺脫了傳統陶藝固有的框架束縛，利用胎質在燒煉時出現開裂、變形等工藝缺陷，以及開裂的痕跡和變形的形態質感，制作出獨特的藝術作品。

圖式是一個綜合性概念，它應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顯性圖式和隱性圖式。前者指的是呈現于畫面上的和形式構成要素，包括構圖、結構、造型、空間、透視等構成畫面的因素；后者是指筆墨風格的外化和視覺傳達，承載著藝術家的觀念和藝術修養。就陶瓷山水畫而言，其內涵在于：筆墨承載著藝術家的精神物化，于畫面中形成風格化了的圖式再傳達給受眾，受眾通過不同風格的圖式獲得不同的審美感受和震撼。

在陶瓷山水畫構圖中，開與合，即分與合，是相對的矛盾統一體?！伴_合”、“聚散”、“放收”等對立因素是陶瓷山水畫構圖中首先碰到的一個規律。有開必須有合，有聚必須有散，有放必須有收。山水畫要外張得勢有氣魄，內斂傳神有精神，畫面才生動，才能相對穩定下來，使人從視覺心理上產生安定穩妥之感，看起來感到舒服。在開合對立統一的關系之中，做到外分內合，形斷意聯，外松內緊，內外相應，“疏可走馬，密不透風”?！懊芗睍r要注意凝聚，“疏散”時要注意秩序，才能正確處理好開與合的辯證關系。

陶瓷山水畫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能表現“大”和“多”的感覺，能在一幅有限的畫面上表現無限的景與情，表現豐富的景物和大的境界氣勢，這就要求在構圖時非常慎重地利用有限的畫面和空間。要在一塊瓷板或一件瓶體上表現萬水千山，層巒疊嶂，僅靠實實在在的羅列是絕對不行的。必須做到“以一當十”，“以少勝多”，“以無勝有”，處理好構圖的虛實關系。如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張松茂先生的山水畫，尤其是大型山水瓷壁畫，以構圖取景的壯闊，意境的深遠而令人驚嘆。《井岡春色》、《滕王閣》、《昌江帆影》、《冬詠樂章》、《潯陽勝景》等作品都以宏大的、極富裝飾性的筆調，描繪了浩瀚自然、山川的美景，使讀者恰似凌空俯瞰、一覽無余。他筆下煙波浩淼的江湖，以兩岸景物相映成趣，以淡墨暈染造成對岸線在云霧中消隱的效果，從而更增加圖畫視野的開闊之感。更巧妙的是通過透視遠近景物描繪的虛實變幻、錯落有致，既使景物在畫中再現簡約合宜，富有裝飾味，又使畫面通過平衡與不平衡，沖突與和諧的更迭、統一，產生無窮的意味，以神寫形，使作品在變革中得到升華。

陶瓷山水畫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它具有裝飾性。它依附在陶瓷形體上，并和陶瓷造型取得和諧一致，不但顯示瓷畫山水的美感，而且充分顯示陶瓷的材質美。陶瓷山水畫藝術，它搏采了紙本中國畫之長，融會貫通，具有獨特技法和特殊的藝術效果，也是先輩陶瓷工藝工作者們聰明智慧的結晶，是辛勤耕作，努力實踐的成果。

陶瓷山水畫的一個時代特征是審美樣式的多樣性和技法語言的豐富性。如高級工藝美術師汪吟泉創作的《楓橋夜泊》瓷板畫，在構圖上采用了舞臺美術設計中“假臺口”的表現手法。一座高大的石拱橋在畫面的正上方只露出左右兩個拱角，跨度極大的半形拱圓，既像攝影中的廣角鏡頭，又似戲劇開場時徐徐升起的天幕，把一幅山、水、船、寺、橋等構成的綜合美景用透視的手法呈現在我們面前。構圖匠心獨運，藝術手法十分別致。放眼望去，依稀圓月曉風露宿，聞看煙波萬傾，游魚戲水悠然自得；數枝蘆葦，疏影橫斜別有風味；一輪明月倒映水中，波光粼粼別有洞天；一彎小船上，高仕獨坐，幽古清奇，萬賴俱寂；隱約可見的一頂寺角，讓今人與古人一同沉醉于“夜半鐘聲到客船”的高雅意境。這幅作品，光影意境的處理可謂出神入化，美不勝收，意境深遠，透視感強，具有很強的藝術表現力。

不同時代的山水畫有著不同的圖式，反映著不同時代人們的審美追求。改革開放以來，陶瓷藝術創作與世界陶瓷藝術的頻繁交流以及日新月異的現代生活，提供了現代山水畫創造新的藝術語言的外部條件。傳統畫論中“外師造化”的涵義，在多元語境中更加自由，表現空間更大，正在被陶瓷工藝美術家們做更寬泛的理解。在重視個性和獨創性的新觀念中，在強調發揚主體精神而又與大自然和諧觀照、天人合一的境界追求中，“中得心源”的傳統畫論，正在啟發陶瓷工藝美術家們更大的創造能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