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年11月8日晚,石家莊人民會堂。離開演還有半個多小時呢,河北梆子鐵桿戲迷李梓先生早早來到這里。他因為沒買上好票,位子太靠后,就自己到前排找了個空座坐下。誰知,來的人越來越多,人人都有票,對號入座的觀眾把他“攆來攆去”,從前排一路“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到開演時,不但1500多個座位座無虛席,而且兩側通道上也站滿了人。
這一場“京津冀河北梆子優秀劇目展演”(河北站)的名家名段演唱會,被李梓稱為“視聽盛宴”,他聽到了久已向往的天津河北梆子韓派傳人金玉芳的演唱,那略顯沙啞而富于磁性的嗓音讓人迷戀不已。“以前要是想聽得跑到天津去,要么就是在網上搜視頻,這回不出家門就看到了三地名家的現場演出,真是太好了!”李梓說,“真希望這樣的展演繼續辦下去。”
“音隨地變”的產物
河北梆子,本是由流入河北的山西梆子、陜西梆子演變而成,普遍的說法是形成于清道光年間(公元1821年~1850年),近年有學者考證說可能還要更早。山陜梆子流入河北的歷史較久,在清代有關記載中,有的稱秦腔,有的稱亂彈,有的稱西部,有時也叫弋陽梆子。
山陜梆子流入河北后,根據當地群眾的語言習慣、情趣、愛好不斷進行改革、創造,特別是后繼人才和從業群體也逐漸當地化,演員中河北人增多,導致山陜梆子發生重大變化。到了道光年間,長期活躍在河北的山陜梆子已經逐步發展成早期的河北梆子了。延至道光末年,在京南雄縣馬務頭和定興又相繼涌現出三慶和、祥泰等直隸梆子科班。這些道光年間的科班,當屬最早的河北梆子科班,也是河北梆子誕生的重要標志。
河北梆子在具備了有別于山陜梆子的獨特面貌之后,發展甚為迅速,于清同、光之交開始呈現繁榮昌盛景象,迎來第一次發展高潮。一個具體表現就是:河北梆子同彼時在北京稱雄的皮簧(即京劇)形成爭妍斗盛、分庭抗禮的局面,而在廣大農村,大量科班、戲班的存在,使河北梆子成為無可抗衡的劇種。
河北梆子以北京、天津兩大城市和河北農村為基地,逐漸向相鄰省市傳播。但八年抗戰時期,河北梆子走向衰落,甚至一度瀕臨滅絕。1946年,八路軍冀中軍區成立了梆簧合演的培新劇社,冀中第八分區也建立了河北梆子劇團。這兩個戲曲團體的建立,使奄奄一息的河北梆子劇種得到了拯救。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河北梆子開始了全面復蘇。
一“花”盛開在三地
河北梆子在新中國迎來全面復興,同樣是在京津冀三地共同體現。河北方面,在保定,原冀中軍區培新劇社改建為河北省實驗劇院(京、評、梆合演),此后不久又改建為國營河北省河北梆子劇團;與此同時,全省各地也先后建立了許多專業的河北梆子劇團,包括保定、滄州、天津、衡水、石家莊等專區級的河北梆子劇團,也包括定縣、蠡縣、滿城、雄縣等縣級的河北梆子劇團。此外,1955年又建立了河北省戲曲學校,這是河北有史以來第一所由國家興辦的以培養河北梆子人才為主的戲曲教育機構。該校的第一、二屆畢業生,后來大多成為各地河北梆子演出團的骨干。
天津方面,解放初期,以銀達子、韓俊卿、金寶環、王玉磬、寶珠鉆等為首的老一代表演藝術家正值壯年,精神振奮,藝術光彩奪目。1951年,他們赴朝鮮慰問志愿軍;1952年,參加全國第一屆戲曲觀摩演出,獲優秀獎項;1959年,院屬的小百花劇團赴京參加建國十周年獻禮演出,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主要演員受到毛澤東主席的親切接見。繼而,全團又北上南下,巡演于東北三省和中南六省區的十幾個大中城市,還多次為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黨的重要會議演出,并為四十多個國家來津的貴賓演出,聲名遠播。在20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小百花劇團創造了天津河北梆子空前的輝煌。
特別需要說明的是,1958至1966年,河北省省會在天津。
北京方面,1960年,正當河北梆子全面復興之際,北京青年河北梆子劇團成立,第一任團長李桂云。1971年,更名為北京市河北梆子劇團。在北京這個首都城市,盛行京劇,同時北京又有自己的地方戲北京曲劇,北京的河北梆子藝人堅守陣地并且創造輝煌,比起其他地方來可能更為不易。新中國成立以來,劇團創演了《蝴蝶杯》《王寶釧》《大刀王懷女》等180余出劇目,擁有6位“梅花獎”獲得者、14位國家一級演員,其中,老藝術家劉玉玲還是首屆及20屆“二度梅”獲得者。
天津河北梆子劇院目前擁有“三朵梅花”:陳春、楊麗萍、趙靖;擁有國家一級演員12人、國家一級導演1人;經常上演的劇目有60余出,每年平均演出170場以上。業界評價河北梆子在天津傳承得非常好:流派紛呈,脈絡清晰。“就像京劇四大名旦各有各的傳人一樣,天津的河北梆子各流派傳人一張嘴你就能聽出來,這對于繼承傳統、保持特色是很有好處的。”河北省河北梆子劇院演藝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省梆子劇院”)副經理李平芳說。
而河北方面,省梆子劇院在1959年成立時,第一任院長是藝術大師荀慧生。從那時起至現在,50多年來創作、演出劇目200余出,代表劇目有《鐘馗》《寶蓮燈》《哪吒》《擋馬》《大都名伶》《六世班禪》等。劇院曾有7人8次獲得中國戲劇梅花獎,目前擁有國家一級演員27人、一級演奏員10人。
業界常說“三地四團”,是指除以上三個劇院外,還有石家莊市河北梆子劇團。它成立于1963年,已創作、排演劇目近百臺,代表劇目有《女人九香》《石門風蕭蕭》《花甲頌》《魏征還鄉》等。劇團演出足跡遍及京津冀城鄉,目前擁有“兩朵梅花”、7位國家一級演員。
三地“梆子人”攜手共筑夢
盡管說河北梆子是同屬于京、津、冀三地的藝術,但在2004年之前,三地院團之間的往來并不多,面向廣大觀眾的同臺演出更是很少。2004年之后,這種往來開始增多了。
“要我說,京津冀三地的河北梆子藝人,就像哥仨住在仨地兒,要多走動多來往才會更親密。”李平芳如此比喻。而這種“走動”最集中最盛大的一次,當屬從2014年4月份開始啟動的“三地同唱盛世曲 攜手共筑中國夢——2014年京津冀河北梆子優秀劇目巡演”活動。這次是北京先提出的想法,立即得到河北、天津的積極響應。為了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調研時的重要講話精神,推動京津冀三地文化實現同城化謀劃、協同化發展,北京市文化局、天津市文化廣播影視局、河北省文化廳、河北省石家莊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共同主辦了這次巡演,首站在北京,演出地點定在梅蘭芳大劇院。
“4月9日,是個晴天,天氣不冷,我記得挺清楚。我以前多次進過梅蘭芳大劇院,但都是以評委的身份,粉墨登場為觀眾獻唱,這是頭一回。”今年已經78歲高齡的河北梆子表演藝術家田春鳥回憶,“三地四團”“10朵大梅花”的強大陣容,為北京觀眾帶來了一場饕餮盛宴,尤其是首場“名家名段演唱會”,更是盛況空前。因為來的名家太多,為節省時間,提前說好都不返場,但廣大觀眾不答應,田春鳥在唱完河北梆子“看家戲”《寶蓮燈》的一個選段“采藥紀事登華山”之后,又唱了一段《蝴蝶杯》選段“蝴蝶杯傳家寶世上罕見”。
那一次,劇院里云集的不光有北京戲迷,還有天津戲迷、河北戲迷。與專業院團的演出活動相呼應,三地戲迷組織也積極地行動起來。引人關注的是,近年來,三地都出現了以年輕人為主的戲迷組織。和傳統的以中老年人為骨干的票友組織不同的是,它們以年輕人為骨干,會唱的不多但都會聽,不是沉醉在票友身份的自唱自娛中,而是利用QQ、微信、微博等新的傳播方式,致力于把河北梆子推廣到更廣大的人群中去。北京有一個“河北梆子戲迷聯誼會”,受此啟發,2013年河北也成立了“河北梆子戲友會”,會長趙子侃是個80后。河北的戲友會成立時,北京的聯誼會派人來祝賀,三地巡演開始,北京的聯誼會成員又積極幫河北戲迷想辦法買票,并提供各種幫助。
1場名家名段演唱會,7臺大戲,梅蘭芳大劇院的8個夜晚幾乎場場爆滿。2014年11月8日河北站的演出,1場名家名段演唱會,9臺大戲,參演團體除“三地四團”以外,還有河北藝術職業學院(前身即河北省藝術學校)、平山縣河北梆子劇團、保定藝術劇院河北梆子一團、衡水市河北梆子劇團、隆化縣河北梆子劇團。“即使是縣級團體的演出也場場爆滿,這在以往是很少見的情況。”李平芳說,“這樣的巡演,打破了地域分割,有看頭,有比頭,各地都亮出自己的拿手戲,氣氛是一浪高過一浪。”
的確,如果只是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再紅火能有多火?三地河北梆子各自的特點,放在一起比較才更容易欣賞。行內概括三地風格:河北的勁兒,天津的味兒,北京的韻兒。北京的河北梆子(業內簡稱“京梆子”)因為首都人文環境的浸染,變得很“雅”;天津的河北梆子(業內簡稱“衛梆子”)流派紛呈,各有特色,有一些獨特的唱腔為別處所罕見;而河北的河北梆子(業內簡稱“直隸梆子”)對新劇目的改革、創新是最大的。更多的比較和欣賞,會激發人們對河北梆子更深的熱愛。
打破地域分割,不僅僅是領導人的講話精神,更是老百姓心里實實在在的期盼。今年4月26日至5月4日,1場名家名段演唱會、8臺大戲,巡演的最后一站——天津站活動將如期舉行,這讓三地的戲迷非常期待。李平芳說,此輪巡演結束后,將來還會醞釀策劃類似的活動,并且三地院團將想辦法使河北梆子演出納入三地的政府采購計劃。“北京官方搞什么活動,可以從河北請戲,河北官方搞什么活動,也可以從北京天津請戲。”李平芳解釋說。
與此同時,三地戲友組織也將展開更多的聯絡。河北梆子戲友會的活躍會員楊利軍認為,三地戲迷有很多可做的事情,首先是聯合培育市場,倡導看戲買票的風氣;其次是互通信息,互相幫助;第三,對三地的新戲要暢所欲言,與藝術家形成互動。“但有一點很重要,因為戲迷多是性情中人,都認為自己的欣賞水平不低,所以很容易陷入情緒激動、互相攻擊之中。三地河北梆子共同發展,不是讓大家非比較出個誰高誰下,而是應該多一分理性、建設性,少一分‘憤青氣、破壞性。別忘了,我們戲迷最終的目的,是讓更多的人喜歡上這種京津冀共有的藝術——河北梆子。”(圖片由安春華提供)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