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酒試飲會

翁曉蕾

某日和一位電影界的朋友聊天，他說每年最期待的就是法國5月的坎城電影節（Festival de Cannes），因此，他的一年是從5月開始。我說，那我比你早一點，我的一年是從法國3月的期酒試飲會開始。

農歷春節過后，整個人還眷戀著年假，魂不守舍，期酒周的消息與參與總是能夠振奮許多葡萄酒愛好者，投入到試飲會的品酒馬拉松。什么是波爾多期酒（Bordeaux En Primeur）？期酒是一種預售制度，就像地產的預售屋，房子還沒蓋，開發商畫幾張藍圖告訴消費者未來房子落成啥模樣，買家付款，房子就售出了，收到的錢可讓開發商投入接下來的建造工程開銷。而期酒呢，則是酒莊將還未裝瓶、仍在培養階段的葡萄酒予以出售，收到的錢可讓酒莊籌備接下來釀酒的開銷。期酒試飲會，就是酒莊讓買家體驗產品（盡管是未完成品），評定分數，以便決定價格而舉辦的活動。

波爾多期酒買賣擁有一套固定的流程，以去年的葡萄采收為例：如果氣候條件良好，會在2014年9月采摘，1 0月進木桶培養，根據當年酒的質量、酒莊特色進行陳釀18-24個月，并在2015年3月底，舉辦為期約一周的期酒試飲會，邀酒商、酒評、記者等專業人士品評試飲，并根據經驗預測非常年輕的酒，在12—18個月后將發展成什么樣，然后給出評分。對一間酒莊來說，期酒試飲就像是一場巧妙的博弈，活動結束后，酒莊便要面對“我的酒該賣多少錢？”的問題。酒莊會根據試飲收到的評分、先前年份、可能的庫存量，并參考鄰近酒莊的表現來定價。一般而言，2015年的5月左右，就會確定價格。

參與期酒買賣的酒款，幾乎都是名莊佳釀，而期酒的最大買家是酒商（Négociant），此時品飲的葡萄酒就像剛出生的小嬰兒，要推測孩子最后會長成何模樣，將來是否成為俊男美女，得從它的父母來推測。父母是誰呢？就是品種、年份和酒農。三者皆扮演決定性角色，彼此相互截長補短，決定了葡萄酒的DNA。期酒周時，葡萄酒才剛結束酒精發酵沒多久，乳酸發酵還不一定完成，正在橡木桶里陳釀，簡言之，此階段的酒液正在與橡木桶交互影響，因此，試飲會上的葡萄酒，重點是根據關鍵因素評鑒葡萄酒是否具有該產區特色、結構是否緊實、香氣是否足夠、紅葡萄酒的單寧以及白葡萄酒的酸度是否穩健扎實，因此該酒具備足夠的陳年潛力，若有，則是評估能持續多長的時間。別看喝喝酒打分數好像很簡單，那些參加試飲會的買家、酒商、酒評，都需要有豐富的經驗與想象力，才勝任得了任務呢。

今年試飲會照例是多姿多彩，眾試飲會中，比較備受矚目的是波爾多佳釀聯盟（Union des Grands Crus de Bordeaux）舉辦的試飲會，從3月31日到4月2日在不同的酒莊中舉行：在史密斯拉菲特酒莊（Ch?teau Smith Haut Lafitte）可喝到格拉芙Graves產區和佩薩克一雷奧良Pessac-Léognan產區，想搶先品嘗瑪歌Margaux產區則必須到杜扎克酒莊（Ch?teau Dauzac）。在波菲酒莊（Ch?eau Léoville Poyferré）可以感受圣朱利安Saint-Julien產區的魅力，在浪琴慕沙酒莊（Ch?teau Lynch-Moussas）則是一網打盡波亞克Pauillac產區和圣埃斯代夫Saint-?stèphe產區的葡萄酒，如果到朗馬克酒莊（Ch?teau de Lamarque）那又更痛快了，一口氣囊括梅多克Médoc、上梅多克Haut Médoc、穆利斯Moulis、里斯特哈克Listrac好幾個產區。至于甜白酒產區蘇玳Sauternes產區和巴薩克Barsac產區則要到拉拉貢酒莊（Ch?teau La Lagune），以上都是左岸產區，而右岸呢，像波美隆Pomerol產區、圣愛美濃Saint-?milion產區的等級酒，分別在小村莊莊園（Chateau Petit-Village）、富爾泰（Clos Fourtet）這兩間酒莊舉辦試飲會。當然，許多酒莊也會在自己的場地里安排品飲，針對特殊客戶，只接受預約與邀請到訪。我則是有幸參與AXA集團全系列的葡萄酒試飲，今年蘇玳（Sauternes）產區的旭金堡酒莊（Ch?teau Suduiraut）表現依舊亮眼，香氣和酸度相得益彰。

所以說，2014是怎樣的一個年份呢？大概可以用“高潮迭起”這四個字來形容。剛開始情勢不錯，3月底時氣溫暖和，發芽提早，正當酒農們沉醉在早春的喜悅中，劇情卻急轉直下，4月末天氣開始變壞，低溫和降雨一路發威，妨礙開花與授粉，想到我去年正好是4月底到訪波爾多一周，每天都覺得天空陰陰，天氣涼颼颼的，一點春夏的感覺都沒有，想必葡萄樹們也是這樣想的吧。當然，7-8月是葡萄轉色成熟的關鍵時刻，可是，盼望的夏季卻不來，雨下個不停，使葡萄果實暴露于發霉險境。當酒農們擔心，會不會又是一個期盼很高，失望亦大的年份時，奇跡發生了——炙熱夏季駕臨波爾多，在9月帶來陽光普照的好消息。當然，因為炎熱的夏季來得遲，嘉惠于晚熟采摘的品種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因此有更佳的平衡與成熟度，因此，總括來說，今年波爾多左岸的葡萄酒表現更加可圈可點。

當然，品飲之外，重要的是市場的支持度，今年和朋友交換情報的結果，2014年份的寶藏可還真不少，眾酒迷大可先寬心，且目標價格以201 3年作調整，因此，在質量與酒況來說，是一個具有高性價比的年份?？傮w說來，2014年左岸葡萄酒的赤霞珠品種整體水平不錯，右岸的品麗珠（Cabernet Franc）則是在采收秋季期間受惠頗多。今年的主角以左岸優先。對于2014年份的波爾多葡萄酒，五大酒莊自然不在話下，若以性價比較高的左岸產區來說，圣朱利安Saint Julien產區，波菲酒莊（Ch?teau Léoville Poyferré）、龍船莊園（Ch?teau Beychevelle）果味、單寧足夠、酸度與結構完整，是相當有潛力陳釀的葡萄酒。若是波亞克Pau…ac產區，林卓貝斯酒莊（Ch?teau Lynge Bage）的氣勢磅礴，陳釀20年以上絕對沒有問題。當然，細致優雅的碧尚男爵酒莊（Ch?teau Pichon Longueville Baron）也具有相當的20年的陳釀潛力，表現風格大有不同。在圣埃斯代夫（Saint ?stèphe）產區則是以拉芳羅謝（Ch?teau LafonRochet）的均勻，細致感較為突出。

今年的瑪歌產區需要精挑細選一番，有些葡萄酒風格均衡柔美，個人建議是早些時間飲用。表現比較突出的則是以豪莊賽格拉酒莊（Ch?teau Rauzan-Ségla）、布朗康田酒莊（Ch?teau Brane-Cantenac）等，細膩程度方面更上一層樓。佩薩克一雷奧良產區今年的白葡萄酒表現比起紅葡萄酒更叫人喜愛。騎士莊園（Domaine deChevalier）以優雅勝出，仍是我最喜歡的葡萄酒莊之一。

我個人尤其喜歡在史密斯拉菲特酒莊（Ch?ateau Smith HautLafitte）舉辦活動的環境。酒莊離市中心不遠，從波爾多市中心或機場過去，大約30分鐘可達，非常方便。這家莊主對酒莊觀光事業很有一手，酒莊的旅館、餐飲、美容SPA經營得有聲有色，即使不為品酒，專程前來放松身心也很值得。莊主是一位當代藝術的收藏家，從5 -10月，經?？梢栽谇f園的沿途看到美麗的雕塑，是莊主特別安排的巧思。可別以為這家史密斯拉菲特酒莊（Ch?teau Smith Haut Lafitte）觀光服務做得好就疏忽釀酒本業，它可是在格拉夫列級酒莊排行榜（Crus Classés des Graves）大名鼎鼎呢！近年來，有一兩家頂級名莊因為種種考慮退出了期酒周，進而引發熱烈討論，多數人開始擔心，是否從18世紀開始的波爾多期酒交易制度已經走到盡頭了？對我個人而言，期酒交易制不僅是個交流平臺，也是一項波爾多葡萄酒的歷史遺產，畢竟，對很多葡萄酒愛好者來說，一年之始，可都是要靠期酒試飲會來喚醒，就是那句：“嘿！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