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雙飛》：愛情衷曲伴一生

黃志澄

錢老認為“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在年輕時就被蔣英的琴聲與歌聲所吸引，能夠時時聽到她的琴聲，聽到她華麗的女高音”。蔣英也總是把丈夫作為第一聽眾，第一評論家。

錢學森夫人蔣英于2012年2月5日11時在301醫院逝世，走完了她92年不平凡的人生。蔣英，浙江海寧人，生于1919年。她和錢學森的相識及相戀是一個愛情的傳奇。

童年共唱《燕雙飛》

蔣英是著名軍事家蔣百里的三女，蔣百里與錢學森之父錢均夫為世交，早年兩家過從甚密。蔣英兒時曾住在錢家，常和錢學森一起玩耍，并曾共唱一曲《燕雙飛》，誰料，這一唱注定了他倆要相伴一生的命運。

蔣英在晚年回憶說：“過了一段時間，我爸爸媽媽醒悟過來了，更加舍不得我，跟錢家說想把老三要回來。再說，我自己在他們家也覺得悶，我們家多熱鬧哇！錢學森媽媽答應放我回去，但得做個交易：你們這個老三，長大了，是我干女兒，將來得給我當兒媳婦。后來我管錢學森父母叫干爹干媽，管錢學森叫干哥。我讀中學時，他來看我，跟同學介紹，是我干哥，我還覺得挺別扭。那時我已是大姑娘了，記得給他彈過琴。后來他去美國，我去德國，來往就斷了。”

蔣英自幼喜好音樂，1936年隨父游歐洲，旅行意奧諸國，1937年進入德國柏林音樂大學研習，1941年畢業，隨后獲柏林德國大戲院之聘，登臺演唱，并在1943年瑞士“魯辰”萬國音樂年會上，榮獲各國女高音比賽第一名，成為獲這一獎項的東亞第一人。

在蔣英留學歐洲的日子里，錢學森正在美國學習和研究近代力學和火箭技術，并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上世紀40年代，蔣百里到美國考察，專門到錢學森所在的學校，把蔣英的照片送給了錢學森。1947年錢學森回到上海，終于見到了剛剛從歐洲學成歸國的蔣英。錢學森對她說：“你跟我去美國吧！”就在那年金秋時節，他倆喜結連理。

蔣英跟隨錢學森回到了美國，在波士頓安了家。新家陳設很簡樸，只有一架黑色大三角鋼琴，是錢學森送給新婚妻子的禮物，給這個家添了幾分典雅而浪漫的氣氛。1955年10月8日，在周恩來總理親自過問下，錢學森和蔣英帶著他們6歲的兒子永剛、5歲的女兒永真，沖破重重阻力，終于回到了日夜思念的祖國。

回國后，他倆都為國家作出了杰出的貢獻。錢學森成為中國航天科技事業的杰出代表，被譽為“中國航天之父”；蔣英最初在中央實驗歌劇院擔任藝術指導和獨唱演員，后來到中央音樂學院任歌劇系主任、教授。她一生桃李滿天下，不少學生在國內外聲樂大賽中獲獎。他倆用科學與音樂，組成了美麗的二重唱，給世界留下了無盡的回聲。

科學藝術“燕雙飛”

從上世紀50年代中期到整個70年代，錢學森經常去基地出差。出于保密要求，錢學森從來不對家人講。有一次蔣英在家里一個多月都得不到丈夫的音訊，她不得不找到國防部五院詢問錢學森消息。五院的同志回復她：“錢院長在外地出差，他平安無恙，只是工作太忙，暫時還回不來，請您放心。”蔣英聽了心里有數了，具體事情也不再多問了。另一方面，錢老卻認為“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在年輕時就被蔣英的琴聲與歌聲所吸引，能夠時時聽到她的琴聲，聽到她華麗的女高音”。蔣英也總是把丈夫作為第一聽眾，第一評論家。過去每逢登臺演唱，蔣英總要請錢學森去聽。有時錢老工作忙，不能到現場，蔣英就錄下音帶回家，待他休息時再放給他聽。

我曾在多種場合，親自聆聽過錢老表達對夫人的由衷感謝。60年代初他在一次講課的最后，語重心長地教導我們，要“先立業、再成家”，要下決心為祖國的導彈事業貢獻畢生的精力。為此，他以自己和蔣英的婚姻為例，說明“先立業、再成家”的好處。他說，他在36歲時當上加州理工學院的教授以后，才回國和蔣英結婚。婚后非常幸福。在他工作累了以后，聽到蔣英的歌聲，真是一種享受。

1991年10月16日，國務院、中央軍委授予錢學森“國家杰出貢獻科學家”稱號。在授予大會上，我又聽到錢學森再一次感謝蔣英。他說：“蔣英和我的專業相差甚遠，我是干什么的大家都知道了，蔣英是干什么的？她是女高音歌唱家，而且是專門唱最深刻的德國古典藝術歌曲的。正是她給我介紹了這些音樂藝術，這些藝術里所包含的詩情畫意和對于人生的深刻理解，使我豐富了對世界的認識，學會了藝術的廣闊思維方法。或者說，正因為我受到這些藝術方面的熏陶，所以我才能夠避免死心眼，避免機械唯物論，想問題能夠更寬一點、活一點，所以在這一點上我也要感謝我的愛人蔣英同志。”

2005年，錢學森在與溫家寶總理談起人才培養時特別強調：“一個有科學創新能力的人不但要有科學知識，還要有文化藝術修養。”他認為：科學與藝術相輔相通，都是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學問。培養面向未來的創新人才，必須走科學與藝術結合的道路。錢學森自己就有很高的音樂和美術素養，從自己的親身體驗中他認識到，科學創新的思想火花是從不同領域的大跨度聯想激活的。另一方面，錢學森又指出，文學藝術的最高臺階就是表達哲理，陳述世界觀。

現在蔣英平靜地跟隨錢老去了另一個世界，在那里他倆將再續科學藝術的《燕雙飛》。

（編者注：本文作者曾任錢學森同志助手。）

（責編：蕭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