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梅（外四章）

劉贊科

從現在開始，停止奔走，向山上那些美麗的風景告別，向那些被踐踏的道路道歉，接受冬天的問候。

與一株臘梅站在一起，迎風冒雪，牽手向春天致注目禮。

從現在開始，清點我剩余的生命，把曾經的苦難和憂傷打包，把流血的傷口縫合，重整笑容和心情，過緊日子；把每一天的時間都細分，擰緊，讓每一秒鐘都為你旋轉為你跳動。

從現在開始，儲藏越冬的糧食和木柴，從容靜待寒冷之后暖春的到來。寒冬中的梅花，此后開放在守梅人的命中，

不再經受風霜抽打，不再敗……

迎面風

風，迎面撲上來，對季節強行搜身。

一番撕扯之后，果子被收走。落葉如淚涌下。

我走到街上，兩手空空。腿上的兩只口袋像樹杈上懸著的空鳥巢，風中嗚嗚叫。

果子去哪里了？呼嘯過后，沒有回音。干癟了的季節捂著胸口揪心痛。

秋風不記耕種，只管收獲。

已無路可逃啊！我只能迎面上去，讓風伐倒然后碾碎，揀出堅硬的幾粒，做來年的種子。

等 待

等待是秋風拍響午夜的窗戶后

徑直呼嘯飛逝

等待是一壺水還未灌滿便被放到爐膛上去，水開了，

喝水的人卻轉身而去

等待是一支煙抽完了，再一支時找不到火，

而欲望卻在蔓延

等待是千回百轉的鳴叫

醒來時還在原點

等待是你醒了

天，還沒亮

無論如何

無論你看不看我

我都會去你住過的村莊和曾經路過的街口守望

等待那年的風遞來你的氣息

輕拂我面

無論你想不想我

我都會捧著自己的心跳，顫動著自己的呼吸

在不為人知之處打開你的音容笑貌

——觸摸

無論你愛不愛我

我都會在那片為你開墾的綠草地上辛勤勞作

除草，種花，澆水，喂馬

不再出發

水及熱帶魚

你桌前的小魚缸和這群游蕩的熱帶魚已擱置多久？一如你，那場寒冬之后已閑置多久？

這片長方形的水域是魚的領海，九條魚兒列隊，日夜巡航。水草搖曳，高舉領主的旗幟，如招搖的煙火。

水本無門，隨便進。進入之后，便一生潮濕。

魚兒大口大口吞著水，走心之后再吐出來，制造洋流，給自己沖浪。

水密不透風，卻透過你的目光。目光如魚沉入水中，與魚同游。近身的問候與撫摸，卻觸及寂寞和冷。

魚無巢，所以永遠在路上，在無望的生命里，獨舞無跡。拼命擺動之后，身后是瞬間破滅的氣泡。

魚缸里的生命和房子里的你，還有我，都是一尾尾潮濕的魚，暗自游弋在自己的心海。在不為人知之處，自己給自己加溫，左手給右手取暖。已有很多年。

而從現在起，我敲開自己的胸膛，邀你游進來。愛人啊，這是你專屬的領海，請升帆巡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