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疚

亦舒

1944年，一名年輕的美國空軍飛行員被派駐在英國的一個小鎮。一天，他在返回營地時錯過了最后一班公交車，他不愿半夜步行九公里回營地，便不問自取，順手牽羊，借用了停靠在路欄邊的一輛自行車。

事后，這位名叫羅渣莊生的飛行員一心想物歸原主。可是，第二天他就忙著出發去執行轟炸德國的任務，回來一看，自行車已不知所蹤。

“近50年來，我一直在內疚。”幾十年后，已是一名外科醫生的羅渣莊生，從美國又回到了那個英國小鎮。他要了卻一樁埋藏已久的心愿。他打聽到鎮上共有93名兒童，便買了同樣數目的自行車，然后穿上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他的空軍制服，逐家逐戶上門“歸還”車子，車上還標注了每個孩子的名字。

這個故事原載美國《生活》雜志。算一算，羅渣莊生醫生當時已接近70歲。再算一算，那時好一點的自行車，時值約150美元，93輛，近14000美元。

羅渣莊生老先生還得到小鎮去調查孩子的總數，大抵18歲以下都算是孩子。每戶上門，寒暄數句，以15分鐘計，要一天一夜才能完成任務，這還沒把買自行車和送自行車的時間算在內。

真徹底。

但愿人人都能如此彌補內疚。

（摘自《剎那芳華》 東方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