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禾
在最近的一次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嚴斥一些部委和地方文件運轉流程拖沓,“部長們參加的國務院常務會已經討論通過的一些政策現在還卡在那兒,讓幾個處長來‘把關,這不完全顛倒了嗎?”
處長卡住了政策,這讓人感到有些吃驚。但長久以來,處在中間層次的處級干部所擁有的實權超過一般人的想象。
處長一支筆 “空間”大無比
根據《公務員法》的規定,領導職務層級劃分為:國家級、省部級、司廳局級、縣處級、鄉鎮科級,各級分為正副職。從正國級到副科級,一共十級。縣處級正職是七級。
處長職位雖小,但處于權力運行的關鍵位置。
“處長還沒回來”“處長休假中”“處長出差了”……不少網友將自己在辦事過程中得到的答復曬到網上。卡在處長環節的事情,在現實中確實不罕見。多位接受采訪的企業家表示,處長一支筆,“空間”大無比。一位企業主感觸,一個處長就導致一個項目拖了很長時間,或者拖黃了的事,太多了。
記得在一個公開場合,西南某企業家頗有感觸地吐槽:“中國嚴格意義上是‘處長治國,投資環境的主要癥結在處級及其以下。99%的企業家都要和具體的辦事人員打交道,各處處長、副處長直到科員,這部分人的工作作風形成了具體的投資環境。”而一位著名企業家更是直言:老板再大,一個處長都能把你搞死。
有接近官場的人士說,處長往往處于權力運行的關鍵位置——雖不拍板,但具體經辦;雖不是“一把手”,但“一把手”的所有指令都得靠他們執行;雖沒有進入決策核心層,但在材料審核等方面絕對是“人微”而“言重”。
“處長治國”,可能言過其實,不過有學者深入研究后發現,許多現行的政策出臺,基本上都有一個“處長視角”——文件的起草者、方案的制訂者、政策的執行者往往多為處級干部。他們在前期調研以及起草、制訂乃至執行某個文件時,首先考慮的是自身利益不受損害,至于其他階層,他們當然也會顧及,但一定不會有那種真正的切膚之痛。
那些“威名赫赫”的處長
曾有網帖總結了“中國十大最有權力處長”,國家發改委民航處原處長匡新名列其中。匡新的故事最能讓人見識“處長權力”的邏輯。
在民航界,匡新被稱為“匡爺”。他的權力到底有多大?所有機場規劃建設和航空公司購買飛機都需要報民航局批,民航局同意后,還要報國家發改委。雖然飛機采購大多是高層決定,但具體執行時到底采購多少架,每個航空公司分多少架,發改委一言九鼎。匡新正是這一審批鏈條中的關鍵人物。
1986年,彼時匡新還是國家計委鐵道民航處一名小干事。當時因為某航空公司采購了十多架波音757客機,于是邀請包括民航局副局長在內的100多位民航系統人士在賓館赴宴,但該航空公司老總送走了民航局副局長后,轉身回來又單獨宴請匡新。而波音和空客的人為了能跟“匡爺”見上一面,整個中午蹲守在“匡爺”吃飯的北京西四環某食府。
因為有權在手,找“匡爺”辦事的人,哪怕官比他大,也對他“相當尊敬”。有一位副省級領導去找匡新,匡新光顧著自己玩電腦游戲,讓人在外面等著,直到游戲結束才出來;被他訓斥的省部級高官也大有人在,傳說曾有位副省長被他呵斥得唯唯諾諾……
2009年11月,匡新被刑事拘留。2011年,匡新獲刑十年。
近年來,“處長經濟”“處長腐敗”成為少數國家部委、省屬廳局級機關一種特有的腐敗現象,其危害性不容低估。國土資源部地籍管理司監測與統計處原處長沙志剛收受賄賂800萬元,原鐵道部運輸局裝備部客車處處長劉作琪受賄290萬元,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財會部預算處原處長劉林祥挪用公款3.96億元,刷新了“小官巨腐”新紀錄。
“處長現象”的根源在哪
克服“處長現象”之所以是改革要啃的“硬骨頭”,有其內在原因。在行政體系中,任何一項政策,客觀上都要由低層的處長乃至科長來執行。
“處長現象”的根源在于,長期以來在政府的治理體系中,規矩沒有立好,尤其是依法執政和執政為公的觀念沒有樹立起來。行政程序顛倒、效率低下只是硬幣的一面,硬幣的另一面更為觸目驚心——處長的“專政”或“把關”導致“小官巨腐”盛行。
權力的不規范運行,給處長權力的畸形放大提供了空間,也造成了處長的畸形腐敗。看看國家發改委原副主任、國家能源局原局長劉鐵男,以及能源系統落馬的眾多高官和國企高官的腐敗史,都可以發現他們的貪腐之路大都是從當處長開始的。“處長現象”在本質上,是一個如何制約權力的問題。
由此可見,樹立各級行政機構權力運行的規矩,對各級權力設定邊界和加強監督,對部分行政官員進行政務官和事務官的權責區分,既關乎全面深化改革、簡政放權,建立現代化治理體系的發展大局,更關乎反腐倡廉和從嚴治黨這個生死存亡的大問題。
(綜合摘編自《中國青年報》《瞭望東方周刊》、新華網,李云貴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