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有月河在

喙林兒

二十年前，男孩和女孩在月河邊初識，愛情在這里生長、發育。二十年之后，當年的男孩和女孩再度相約月河，鴛夢重溫，相愛、牽手。

——引子

1

時間：1994年。

月河抱著深巷的迂回曲折，古橋在狹弄旁靜靜等著一個人的腳步。

月色，沉溺。

門楣上的浮雕，縷空的花格子窗欞，在如牛乳般的月光里漂洗過它經時累月的臉龐，月老拋下紅繩子。

臨河而居的人家，有臨水眺望的女孩。

他走來，撫摸著江南府城的繁華，看一天的星。

高高的云頭屋脊靜立空中，醉心于女孩和男孩在時令里對時令的歌唱。

2

月下是誰和誰的春天？

舞步挑起舞步的婀娜，迎風擺動的是輕快的慢三。

有人開始醉語燕子的愛情故事，鴛鴦的愛情故事。

3

楊柳月和扇底風，都是季節的意境，碰撞的酒杯掩藏著一轉身的囊中羞澀。

遙遠的珠三角升起的燈光，如虹霓般燦爛。男孩用40碼腳丫丈量深圳之夢，用生物合成生活的制劑，用勇氣展開碧海藍天下的翅膀。

女孩笑，男孩笑。

笑著笑著，就離開了故鄉。

笑著笑著，就登上了通往廣州的列車。

笑著笑著，就開始沉默、遠望。

4

深圳男孩在唱深圳的歌，女孩在唱男孩的歌。

火車在不停地鳴笛，軌道熱了，冷了。

淚水在月亮前有著亮晶晶的品質，映照著山川大地，映照著母親沉默的語言，映照著孩子奔跑的腳步——

5

美麗不是一種罪過，愛情也不僅僅是一日的對唱。

月河水一直流淌在南國，月老亦不曾忘記當年月下的女孩和男孩。

只是故事太久遠了，太綿長了。

6

碧海青天，誰的心思和月老說話？誰的夢枕河而居？

有人發出低低的呼號，吶喊。“超越年代的陳舊道路到我這里來”。

荊棘鳥唱出不屈的歌謠。

只要花開了，只要有月河水一直流淌。

穿過悠長狹窄的弄堂，穿過青石板路，當年的男孩走來，當年的女孩走來。

臨水的窗欞掛起一串串紅紅的燈籠，月下的月河紅彤彤的像個新娘。

“但我是永恒的真理，你將一再地會見我”。

7

時間：2014年。

人世就這么多光陰可供揮霍，倘使男人是臨水的青石條，女人只能是柔柔的月河水。

二十年的等待，二十年的夢。

太多隔世的細節需要表述了，而現在，必須用溫暖的星星覆蓋兩個人的名字。

人世間都已靜止。

閣樓在高處對應心上人的贊歌。

月河水的波光，指引光陰的路。

蜜蜂在飛，花在開。

月光下他們做了什么，搖響了多少風鈴，許諾過花什么，在月河邊徜徉了多少次，舔嘗了多少蜜，沒有人知道。

那晚的月亮是紅色的，男人是紅色的，女人是紅色的。

五月的月河春天到了極致。紅羅帳極盡奢靡，極盡美艷。

8

老茶樓的茶正香，月河街區萬家燈火似點燃的紅燭。

潛藏的來路開始變得一點一點清晰，過去的是多少年，用小木船作證，只怕失了重。

恐是驚擾了月河的寧靜吧，入夜的老街聽不到叫賣的吆喝。每一家老店的名號恰恰可以用紅燈籠串起，不高不低，手剛剛夠得著，燈火明亮，暗合男人為女人圍上的紅披肩。

古老，喜慶，吉祥，源遠流長或不朽，如白晝在月河畔見到的青苔。

從嘉興粽子到蘭印花布，到女人剛剛試穿的絲綢旗袍，整條老街似乎都因男人和女人而懷古。

客棧前，試推深門，目光在月下變得深邃而遙遠，仿佛穿過了二十年光陰。

老街很老，老街很長，長過了前世和今生。不打更，不催促，人力車夫滿拉舊日風景，月河的柔情，在青石板路上一直不肯停止延伸。

9

狹弄剛剛通過兩個人的寬敞，夠溫婉的了。

門樓花窗，多么像是老故事里一筆細膩的描摹，最好有明眸善睞的小姐探出頭來。

而此刻，男人和女人再不會受到清貧的禁錮，地域的禁錮，他們的愛情浸透月河柔柔的韻味。

手拉手，招搖過市，曲徑通幽。

九萬平方米構筑的古老建筑群，在瀲滟里恬靜，在恬靜里傾訴歲月的風雨，在風雨里戀戀紅塵。

云頭屋脊守護在高高的頭頂。

只因有月河在。

只因有月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