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麗雅

隨著傳播環境乃至整個商業環境的劇烈變化,企業的市場營銷策略和實踐也必須隨之改變和調整。在這個方面,實踐界走在了學術界的前面。企業界已經涌現出眾多數字營銷的創新模式和案例,但是學術界對于數字營銷的總結、提煉、歸納、探討總體而言不足。
哈佛商學院的約翰·戴騰(John Deighton)教授是最早投身于數字營銷領域的學者之一。他目前在哈佛大學為高管培訓項目(EDP)講授數字營銷課程,同時還為MBA學生開設了一門選修課。借戴騰教授來中國授課的機會,本刊記者走進哈佛大學上海中心,聆聽他在數字營銷方面的見解。
在戴騰教授看來,谷歌、Facebook、YouTube等新興互聯網平臺正在日漸改變企業和終端消費者的關系,虛擬網絡世界的界限越來越廣袤,品牌、企業和商業模式也出現了不可逆轉的趨勢,單純的現實世界和大企業的黃金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現在是虛擬和現實交融的時代,是創新者生存的時代。但對時下熱門的大數據話題,這位極富前瞻性的老爺子卻持保留意見,他認為大數據是個偽命題,機器學習才是真正的趨勢。
真實是數字時代的唯一出路
您認為數字營銷戰略的核心要義是什么?
無論是數字營銷戰略還是營銷戰略,首先就是要出其不意,中國也有句話叫做兵不厭詐。這就像是在現實戰場上,你可能面臨兩條不同的行軍路線:一條是寬敞的陽光大道,還有一條山間艱險小道,你需要和敵人博弈——選的路線要讓對方揣度不到,才有可能出其不意。這之后的選擇就是戰術層面的問題了。
數字營銷戰略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戰術:數字營銷的方式多種多樣,比如展示廣告、付費搜索、社交媒體、原生廣告等,很多工具可以使用。就戰略而言,就是如何讓整個行業、讓用戶驚喜。后者就是我們之前看到的,比如說音樂行業、出版行業的顛覆性變化。所以,戰略其實頗有些不可言說的意思,關鍵在于為將者的眼光和思慮,但戰術的整合卻體現戰略思維。
以奧巴馬的競選為例。奧巴馬用了很多數字營銷手段,但在初選時,就是決定誰能夠成為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時,希拉里和奧巴馬同樣都使用了數字營銷的策略。他們在使用臉書、關鍵字搜索程度上并沒有明顯差異,他們也都用電郵,甚至連預算規模都類似。不同之處在于,希拉里·克林頓總是表現得高高在上,像個真正總統樣,錄像也都是在白宮,穿得很高貴,背后有很名貴的家具,畢竟在成為候選人之前,她是第一夫人,在白宮住過好多年。
相比之下,奧巴馬在數字競選中用的完全是另外一個策略,在希拉里靠后坐時,奧巴馬的人是往前傾的,好像隨時準備去工作的樣子,背景是一排視頻檢測器,沒有什么特別說得上的家具陳設,感覺很像一個創業者,胸懷大志、滿腹理想,隨時準備大干一場的樣子。
總體而言,就是一個表現的很白富美,一個表現的很屌絲。事實對奧巴馬而言也是,相對希拉里,他只是個后起之秀,他無所謂失敗,他表現出來的態度更自然簡單些,“你們需要我,我就出現在這里”。
待到奧巴馬成為正式總統候選人,他的數字營銷策略又完全變化,不再是屌絲、兢兢業業狀,而是勢在必得,準備得特別好的狀態。所以說戰略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如果希拉里意識到他們倆是如此不同,她可能采取完全不同的措施。但是,如果你是希拉里的幕僚,你又會如何建議她呢?你會建議她把辦公室弄得很亂,穿得不那么精致得體?
所以,您的意思是所有的數字營銷策略都需要走屌絲路線?大企業的高大上已經無法生存了?
我覺得這可能是必須的,當然很難證明,對大公司而言,它們好像真的很像希拉里風格,小公司創業公司的確更像最初的奧巴馬,或者必須要做奧巴馬那種風格,走白手起家路線,它沒有什么基礎,但比較容易贏得同情。
所以,我和不同公司討論數字營銷策略時,會告訴它們,你必須放低身段找到一種和消費者直接溝通的姿態和語言,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廣告姿勢。大公司里,我覺得多芬做得不錯,有格調但又能放下身段,仿佛自己只是一個小品牌,這樣才能真正走進百姓心里。多芬做過一個活動,它覺得公眾認為美的標準對普通女性很不公平,它覺得每個女性都是美麗的,而不是必須用××產品才變得美麗。它們找了一個長相普通女子,他們帶她去美容院,沙龍,打扮好后出來,再用好的攝影師、Photoshop,出來就是一個光彩照人的女性。它們用這種方式希望能夠創造出一種欲望,一種用產品很難達到的對美的追求的欲望。我認為市場營銷的作用始終沒有大的變化,乃是激起人們的欲望和渴望,而不是游說人們用某個品牌代替渴望。
在傳統舊世界里,我們的屏幕在前面,我們總能分得清現實與虛幻,但今天屏幕已經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貼近我們自身,屏幕甚至變成我們一部分皮膚。這就是說,之前你可能把自己裝扮得高大上,但真實、事實是會擊敗那些潤色過的外表、虛假的東西,這個大家也都知道,社交媒體講出的事實比普通媒體要多很多,真實變成了品牌的唯一。與此同時,技術、社交媒體發展,現在毀掉一個品牌比建立一個品牌要容易得多,尤其是微博之類的工具,140個字,要辯駁、要說自己好是很難說清楚的,但要說誰不好,卻能獲得快而廣泛的傳播效果。這時候,也只有真實能夠救你于水火。
大公司時代已去,永遠的
那大公司就沒有什么辦法來對抗,只能坐以待斃了嗎?小公司可以全方位破壞性創新,大公司只能束手無策的情況多久會結束?
我認為這是永久性的,高大上的大媒體溝通時代已經徹底結束。在數字營銷這個市場上,確實大公司比較難實現數字突破。我之前跟一個藥物公司CEO溝通,他們馬上要上市一種新藥物,我建議他們采取奧巴馬式對自身進行顛覆的破壞型營銷。CEO當場拒絕,作為藥物,他們不能是挑戰者或者破壞者,他們必須中規中矩,誠信靠譜,他們代表主流,所以他們很難用破壞性的或者白手起家的方式來做這種市場營銷。
對大公司來說,過去100年是它們的快樂時光,它們可以控制信息、控制傳播,但是,現在是新時代。我們當然也有看到多芬的例子。事實上聯合利華還有一個男士止汗香氛品牌AXA,它的數字傳播也很成功,這個品牌傳達的信息是女性喜歡性感形象,用了這款產品,男士就可以吸引更多女性。很明顯AXA和多芬的品牌理念完全不同,乃至沖突,在傳統模式下,聯合利華可以生活得很好,但在社交媒體時代,這種矛盾就像定時炸彈威脅著其生產企業,我覺得未來它們可能成為兩個公司。減少品牌,單獨成立公司的趨勢已經開始出現。
那么,互聯網創業企業現在有什么特別的模式嗎?
我認為互聯網創業主要還是兩種模式,一種是鄰近(adjacent),項目本身可能不賺錢,但能夠為平臺其他項目聚攏人氣,帶來收益,就像微信這么龐大,但它始終都不盈利,但這并不妨礙騰訊用微信、QQ聚攏人氣,通過游戲賺錢;還有一種是高端付費,就像Adobe始終是免費的,但付費用戶享有更多額外服務,海量用戶中終歸有高端客戶愿意付費來享受最好的服務。這兩點都意味著,如今世界,海量用戶終究是有方法有出路的,哪怕眼下你沒有收入。大部分企業目前的模式都不脫離此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