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嬰兒”：完美的未來？

理達

英國即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允許“三親嬰兒”的國家——父母有缺陷的部分基因只需用捐贈者的DNA代替便可，后者自動成為第三名家長，嬰兒也將告別遺傳病。

除了遺傳病，僅僅改變下一代眼睛顏色之類的美容性設計也可能會大行其道。

但這種“設計嬰兒”的技術是否會造成新的不公平和倫理問題？基因編輯技術對基因突變、安全性和效率等問題準備好了嗎？而且會引發出多少令人意想不到的問題？

PGD技術“定制嬰兒”

澳大利亞一對夫婦通過篩選基因的技術誕下“設計嬰兒”，滿以為兒子“免疫”不會患上癌癥，豈料在檢查中竟發現兒子帶有突變基因，日后有機會轉化為癌癥，于是向維多利亞省的法院提出訴訟，向當地著名的莫納什人工受孕醫療中心索償。法律界人士估計，若索償成功，這會是澳大利亞歷來最大宗的醫療賠償。

“定制一個嬰兒，6000英鎊！”隨著英國首家合法“嬰兒設計”診所的一聲吆喝，“嬰兒設計”的基因技術話題被徹底牽引出，這是生物技術與經濟、法律、倫理以及文化的一次持續前沿較量。這件事表明基因技術之手已伸向人類的嬰兒內部，也標志著人類“嬰兒設計”合法化的商業旅程開始，而且是扛著“拯救生命”的大旗開始它的合法商業之旅。

對于中國普通百姓而言，提到“基因”二字還是一件很遙遠的高科技字眼，“嬰兒設計”更是顯得陌生而不可思議，但它的確已經現實存在，并且還明碼標價。所謂的“設計嬰兒”，其實還是試管嬰兒。目前試管嬰兒技術已發展到第三代，而第三代試管嬰兒技術就是采用基因篩選技術。據調查，我國當前每年新生嬰兒約2000萬，患有遺傳性疾病的約有40萬，約占2%，“設計嬰兒”技術的出現可為父母解決這些難題。

好萊塢1997年的電影《變種異煞》里就作過類似想象：未來人類為求完美，把胚胎交由生物技術掌管。通過基因工程技術，像禿頂和近視眼這樣的身體缺陷都將不復存在。片中基因主義者歧視他人的基因，甚至命令基因有缺陷的人只能去洗廁所。

PGD即胚胎植入前基因診斷，就是在人工授精的胚胎還沒被植入子宮之前，對胚胎進行檢查和篩選。通常的過程是：實驗室中的受精卵一旦開始分裂成為胚胎，醫生就從胚胎中提取一個細胞進行基因檢查。如檢查證明這個細胞不帶致病基因，這個胚胎才會被植入子宮。最新研究顯示，通過胚胎植入前遺傳診斷技術出生的嬰兒沒有遭受任何持續傷害。

據英國巴斯大學的科學家托尼·佩里調查，很多有基因缺陷的人都希望通過基因改造，讓自己的后代免除痛苦。這包括很多基因中包含了囊性纖維化的人，這些人患癌癥的風險要比常人大很多。“我明白這仍然有很大爭議，但這不是科幻小說，人類已經通過動物實驗取得了很大進展。”

據悉，許多管理部門，包括英國的人類受孕與胚胎學管理局（HFEA）等，都對這些科學動向密切注意，隨時準備介入。因為他們也明白，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新時期。

英國的人類受孕與胚胎學管理局（HFEA）始建于1990年，目的是對英國的受孕治療以及人類胚胎研究進行規范管理，其工作包括審查和發放許可證等。可以預測，未來科學將是社會存在的一部分，這就需要整個社會一起參與評估怎樣的科學技術是可以接受的，這些技術可能的影響是什么。

從父母雙親到三位家長？

2015年2月3日，英國下議院投票通過了一項可謂歷史性的法案，同意以醫學方法創造攜帶三人DNA的嬰兒——為了彌補嬰兒母親的DNA缺陷，醫生將使用另一名婦女的DNA來覆蓋部分DNA片段，使遺傳病不再遺傳。

目前，這項法案還需要在英國上議院通過，而上議院極少否決下議院已經通過的議案。如果一切順利，英國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允許“三親嬰兒”的國家，第一個“三親嬰兒”可能會在明年誕生。

有專家指出，到時這種技術將主要用在線粒體異常的母親身上，而胚胎細胞核的DNA中只有線粒體DNA會得到替換，因而嬰兒并不會長得像DNA捐贈者。但這與制造轉基因食品的流程不同，因為后者是選擇多種不同的基因轉移到另一受體上。

這個法案使關于基因編輯術和類似技術的爭論越來越多，其中比較有名的是英國醫學研究委員會的羅賓·拉沃爾·巴奇教授，他有著一分為二的觀點：基因編輯中的胚胎移植是檢測并防止遺傳疾病的最好方式，這個過程就是一種“胚芽線療法”——在觀察胚胎的過程中發現可能存在的疾病，并通過基因突變來防止未來疾病的發生。但這種技術還遠遠不夠成熟，目前這項技術也是禁用于人體的。

“但我們需要做的是爭論。我認為理性的思考，要比下意識的類似‘你不能這么做的判斷要來得明智，因為你想禁止全人類這樣做是不可能的。”巴奇教授認為在某些領域可以一試，比如無關緊要或者有迫切需要的基因——從改變眼睛的顏色到HIV免疫，這些其實只要做很微小的基因改變，就完全能夠實現。

英國著名的納菲爾德生物倫理理事會，目前已經開始考慮展開這個問題的討論。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就未來嬰兒是否應該從除父母之外的第三人身上取得更好的基因展開了一場公共辯論。該理事會主席休·懷特爾認為：“對全人類這都是一項富有挑戰性的行為，我們必須作出準確而公正的判斷。”

但這項基因技術的應用獲得通過很可能會造成不公平，因為這些技術很有可能只有富人花費得起。因此，非營利團體“人類基因警戒組織”的大衛·金博士也呼吁，普通人也應當注意這項技術，并參與進來。“我認為應當明確哪些行為在科學上是可行的，尤其是關于基因編輯的新技術出現之后。比起5年前，很多技術看上去已經超越了我們的界限。很快我們將會發現，這會無可避免地涉及到每個人的未來。”

據悉，到目前為止，關于基因編輯還有大量的研究尚未完成，其是不希望出現的基因突變、安全性和效率等。英國人類受孕與胚胎學管理局的一位發言人稱：“我們始終對于這項技術保持警惕，并歡迎人們的討論。我們也迫切希望英國國會能起草更具體的法案，來確定哪些行為是合法的，哪些是必須被禁止的。總而言之，基因技術需要法律的保障。”

生命權會否受到漠視

這項技術還引起了英國社會關于倫理方面的爭論。一些民間組織認為，這樣的基因篩選技術違反了倫理道德，因為被排除掉的一些胚胎可能不會最終讓嬰兒患上疾病，但這項篩選技術卻“剝奪了它們成長為孩子的機會”。即使有些胚胎的確有潛在風險，他們也有好幾年健康快樂的日子會過。對于那些存在潛在致病危險的胚胎來說，其帶來的某些疾病仍然可以得到治愈或者預防。

此前應用PGD技術檢測的基因僅限于可能導致年輕時發病的嚴重疾病，如遺傳性胰腺病囊腫性纖維化，而一些針對的治療疾病如乳癌和腸癌要到中老年才發作，即使一些攜帶遺傳基因的人也未必會發展成癌癥。

英國反墮胎組織“生命”認為，PGD技術向人們提出了“科學應該走多遠”這樣一個嚴肅的問題。他們認為，根據人類受孕與胚胎管理局的決定，現在人們完全可以為制造骨髓而將“他”或“她”有意制造出來。難道人們可以為拯救一個生命而有意制造另外一個生命嗎？還有人指出，用這種方法人為地創造一個用來生產“零部件”的嬰兒，無異于將制造出來的嬰兒作為“商品”，這是向危險的方向邁出的一步。另外，他們對拋棄在治療過程中培育的不合適胚胎也表示反對，認為這有損生命的尊嚴。同時，英國“生育倫理評論”組織譴責稱，基因篩選技術是“優生學的武器”，該組織發言人約瑟芬·奎恩塔維爾說：“我們不是在拋棄疾病，我們是在拋棄殘疾兒。如果你們做了數百次這樣的基因篩選測試，那么接著就會打擦邊球，選擇嬰兒的性別，然后就會選擇嬰兒的其他特征。因此，‘設計嬰兒并不是人類完美的未來。”

還有些生物倫理學專家認為，這將會更難避免把PGD技術應用于容貌、智商等社會性特征的選擇。一個立場激進的組織“負責任的基因學委員會”負責人紐曼教授說：“我們反對此類研究，但反對的不是生育選擇，而是反對由我們來挑選下一代人格特征的觀點和方式。我們正在改變人的本質，而只把人看成是眾多基因的集合體。”

正如一些人所指出的，隨著生物醫學的發展，今后為實現某種目的而“設計嬰兒”的要求會越來越多，不管他們是為了治療還是選擇胎兒性別，這種趨勢無法避免。

還有相關人士告訴記者，“設計嬰兒”的一生都將籠罩在自己的出生不過是為了滿足別人的利益這個陰影中。英國著名醫生威溫斯頓勛爵就對“設計嬰兒”的未來感到擔憂，他說即使僅僅為了救治哥哥或姐姐的病癥，“設計嬰兒”從一出生就肩負著這樣的重任，將給他或她的一生帶來重大影響。此外，如果干細胞移植不成功，“設計嬰兒”是否還要捐獻骨髓？如果將來哥哥或姐姐患腎衰竭，“設計嬰兒”是否還要捐腎？為挽救一個孩子就選擇“創造”另外一個具有特定基因構成的嬰兒，這樣做對嗎？是否可以生育“設計嬰兒”為自己提供移植器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