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金鵬
穿越西伯利亞
◎ 張金鵬
從莫斯科到北京,如果不算下車游覽,六天五夜的行程已經打破了我坐火車的最長的時間紀錄。在這一百三十多個小時里,我的姿勢基本保持不變。身體平躺在臥鋪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后,就像仰臥起坐雙手護頭的樣子,然后把臉扭向窗外。
有時眼前出現三排白樺林。眼前一排,天邊一排,還有一排夾在中間。慢慢發現三排樹的顏色各不相同,越遠顏色越淺,因為被罩了一層淡淡的白霧。隨后又發現三兄弟的腳步也有快慢之分。最遠那個幾乎靜止不動,老二的速度快一點兒,像是在走,而眼前的老三已經在追著火車跑了。
有時我會舉起相機,調到連拍模式,然后把鏡頭朝向窗外,也不看取景框,啪啪啪啪,連拍四張。雖然這每隔二十分之一秒的照片變化細微,但把一路幾百張四連拍擺在一起,呈現的就是從繁華城市到貧瘠農村,從一馬平川的平原到連綿起伏的山巒,從綠色山林到藍色湖泊的巨變。
不僅風景在變,人也在變。剛上火車時,滿車廂都是金發碧眼的高加索人,頭發卷膚色淺,鼻梁高眼眶深。隨著火車行進,上下車乘客的頭發越來越直,膚色越來越深,鼻梁越來越矮,眼眶越來越平。當火車進入布列亞特共和國(俄羅斯聯邦成員國)境內時,車上乘客十有八九都是方臉寬額細目的蒙古族后裔了。
慢旅行,最好還是這種超長線的火車旅行。人不動,時間和空間卻在緩慢流淌,于是景色變了,季節變了,連人的面孔都不再一成不變。當我發現并開始研究這種潛移默化的時候,哪兒還有工夫覺得無聊?
(摘自《我們為什么旅行》 中信出版社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