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單打獨斗到結社互助

穆思靜

The conception of Shanghai School was extensive and comprehensive， covering a large number of communities， in which there were numerous smaller communities existing.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community was the most popular one. Whats more， it was also the significant channel at that time through which painters could communicate， mutual cooperate and participate in various social activities.

“海上畫派”是一個寬泛而包容的概念，涵蓋著一個無比龐大的群體。然而，在這個大的流派概念之中，又蘊含著許許多多小的團體概念，書畫社團——成為那一時期最為風行的事物，也是海上畫家彼此間交流、互助以及參與社會活動的最重要媒介與載體。

據《上海美術志》記載，清末以至民國間，上海的書畫組織、社團多達150余個，而實際上的數字還要多于這一統計，“百花齊放”由此成為現實。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包容的思想、有了各式畫家的自由結社、有了社團活動的廣泛與影響，才有了海上畫派真正的繁榮。

上海最早的書畫社團活動，并非起源于書畫家集群，而是由文人書畫“票友”發起的。早在乾嘉時期，即有朝廷要員李廷敬發起成立平遠山房書畫會。李廷敬為乾隆年間進士，曾多次連任蘇松太道，在上海地區權力極大，因而也就有條件聚集當地以及附近的文人畫家成其風雅。以李廷敬當時的身份和地位，這一書畫會也就超越了以往一般的、私密的小型聚會，而成為影響力極大的文人雅集。

據《海上墨林》序文中所言：“雅尚既同，類聚斯廣，此風興起，蓋在百年以前。聞昔乾嘉時，滄州李味莊觀察廷敬，備兵海上，提倡風雅，有詩、書、畫一長者，無不延納平遠山房。壇坫之盛，海內所推。”可知后來上海的書畫社團之興盛，其肇始者遠在百年之前。

1792年至1820年間，平遠山房書畫會的活動影響甚遠，當時蘇杭以及上海本地的書畫名家多為其中會員，上海也自此成為一個新的藝術中心。

與之幾乎同時但稍晚成立的吾園書畫會由李筠嘉發起。李筠嘉世居上海，是當地富族，書畫會的活動地吾園別墅即為其私宅。他與李廷敬亦為好友。據李筠嘉所輯《春雪集》記載，曾到吾園參加書畫活動的書畫家有133人，而他們給吾園留下的書畫詩詞作品則有251件。據說連大詩人龔自珍也曾到訪吾園，參加雅集，可見當時聚會之盛。

然而，無論是平遠山房書畫會，還是吾園書畫會，皆是有官員、富豪發起的，雖然二人原本喜愛書畫，且自身亦富才情，但仍難免有附庸風雅之嫌，畢竟是將書畫當做余事的人。直至道光十九年（1839年），小蓬萊書畫會的誕生才標志著上海書畫社團的主導權正式歸還于書畫家本人名下，文人雅集遂變身為更加純粹的書畫雅集。

小蓬萊書畫會的發起人蔣寶齡一生布衣，浪跡江湖，靠鬻字賣畫為生，可說是位職業畫家。因他當時居住在上海城隍廟之小蓬萊（今蓬萊路一帶），故雅集以小蓬萊命名。《海上墨林》序文中亦有記載：“道光己亥，虞山蔣霞竹隱君寶齡來滬消暑，集諸名士于小蓬萊，賓客列坐操翰無虛日，此殆為書畫會之嚆矢。”小蓬萊書畫會的發起者雖為一介布衣，無權無勢，但在其經營下卻影響益增，成為當時上海最為風雅的去處之一。

自小蓬萊書畫會豎起榜樣，海上書畫社團逐漸增多。自19世紀60年代，到新中國成立之前，大大小小的書畫社會在上海這個繁華之地層出不窮、風起云涌，映照出一紙別具風韻的絢影。

成立于1862年的萍花社書畫會是上海早期書畫社團中的翹楚。，原為“萍花詩社”，由浙江錢塘書畫家吳宗麟創立，后轉向以書畫為主，遂更名“萍花書畫社”。

該社的參與者多為當時名流，其中又以“萍花九友”最為奪人眼球，即指吳石仙、吳大澄、顧若波、胡公壽、錢慧安、倪墨耕、吳秋農、金心蘭、陸恢，幾乎成為當時風流倜儻的代言人。

1883年，富商徐鴻逵在上海修建雙清別墅，又稱“徐園”。他本人雅好書畫，因此經常邀請當時的書畫名家一起雅集，包括朱夢廬、金繼、任伯年、虛谷、蒲華等在內的大家皆為徐園常客。后來，他干脆在1889年發起成立了徐園書畫會，徐園雅集也成為當時上海畫壇的一大盛事，徐園更為稱為“名士之天樂窩”。

徐園書畫會經常舉辦展覽，同時還是海上畫派中最早開展慈善活動的社團，而且代售書畫作品、代理書畫家宣傳，在很大程度上似乎還具備了畫廊的功用。

19世紀末至20世紀早期，上海書畫社團日漸繁榮，海上題襟館金石書畫會、海上書畫公會、文明雅集、宛米山房書畫會、豫園書畫善會上海書畫研究會、青漪館書畫會、貞社、振青社、天馬會、長虹畫社、停云書畫社、青年書畫會、上海書畫會、紅葉書畫社、海上書畫聯合會、寒之友社、爛漫社、蜜蜂畫社等等先后涌現。因為社會動蕩，許多畫會雖然影響巨大卻遺憾短命，因而也有一些畫會更是堅定責任、一脈相承、前赴后繼，如創立于1926年的古歡今雨社，即又原題襟館的骨干成員所發起，在題襟館因經費問題解散后繼續其旨愿。endprint

當時寓居上海的書畫家幾乎沒有誰是從未參加過社團的，其中還有人先后參加過數次不同社團，更有在早期社團中歷練成熟后自起爐灶的，其時的熱鬧景象不言而喻。如海上畫派的前輩級人物吳昌碩、王一亭，即曾參與數家書畫會的活動；早期多參與題襟館活動的錢瘦鐵，在1922年創立紅葉書畫社；而上海書畫研究會成立之初的主要會員黃賓虹，則于1912年與宣哲等人合伙兒發起貞社，并任社長，后又在1925年參加海上書畫聯合會。可見當時的社團基本沒有門戶之見，為海上畫派真正的百花齊放提供了條件。

值得一說的是，海上畫派社團組織日趨成熟，發起組織者也懂得了一些管理社團的辦法，諸如制定章程、明確準則等等，已經成為比較成熟的民間團體。

1931年，“中國畫會”在上海創立。作為第一個“國字號”的民間社團，中國畫會不僅經過了當時國民政府主管機關的正式立案批準，還一躍成為中國近現代畫史上最大的中國畫社團。

中國畫會的前身是蜜蜂畫社。蜜蜂畫社由鄭午昌、王師子、張善孖、謝公展、賀天健、陸丹林、孫雪泥等人于1929年冬發起成立，鄭午昌為主任干事，制定了詳細的《社約》，闡明吸納會員的方式、會員的權利與義務、畫社的常規活動以及社刊《蜜蜂畫報》的編輯發售等等，在眾多社團當中顯得出類拔萃，幾乎具備了現代化美術團體的性質。蜜蜂畫社在當時影響廣泛，先后參加畫會活動的海上書畫家多達百余人。于右任、蔡元培、陳三立、柳亞子等當時的知名學者都曾為《蜜蜂畫報》撰文供稿，而其所設立的“同人俱樂部”更是較早的以收藏、觀摩為主旨的會所。其第一期會員有44人，后來逐漸加入的有吳茀之、張大千、謝之光以及王一亭等人，總計社員達到142人。

在蜜蜂畫社已然形成巨大影響的基礎之上，為了更廣泛的聯合海上中國畫家，鄭午昌又聯合葉恭綽、黃賓虹、陸丹林等人，籌建起預計規模更大、影響更大的中國畫會。由陸丹林執筆的《國畫家亟應聯合》一文在《蜜蜂畫報》上連續刊發兩期，以引起美術界的關注。

中國畫會成立后，發起人鄭午昌被推為監委，會員則包括賀天健、李秋君、張大千、張善孖、汪亞塵、吳湖帆、黃賓虹、王一亭、錢瘦鐵、應野平、徐悲鴻、朱屺瞻等300多人，并且不局限于上海，而是動員聯合了南北各地的書畫家，自此，中國畫會成為了一個全國性的社團組織。

中國畫會承繼了此前諸多畫會的優長，不僅對于宣揚中國書畫藝術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更承擔著不小的社會功能，抗日戰爭期間，由中國畫會發起的支持救亡活動產生了極大反響，同時為抗戰募集了不少經費。抗戰之后，張大千位列理事，徐悲鴻則為候補監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