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那時,一切都還新鮮。
那路有個分岔,不知小學在哪個方向。姐姐又沒跟上。愣了一會兒,就隨便向右邊拐。沒走幾步,被大姐叫住了。
那段路上面高高密密地拱著竹枝和樹枝圍成的天然綠瓦,夏天知了過多,它們一起撒尿像下太陽雨。小腳丫子淺陷進白色的細軟沙。那路邊還有個池塘,再遠是矮矮田坡,是樹木沙沙的林子,是熟悉的屋子。大概是那樣,現在變成什么樣?小學六年間,那段路就變了幾次臉。現在是好多年沒到那里。最后的記憶是那段路的盡頭,一棵迎接我們回家六年的樹被齊根砍,倒躺在那,血淋淋,晾在記憶里。
條條小路通學校。還有許多路可以走到學校:繞到鄰村去的,圍著學校轉一圈才到的……記得的只是那些路線沒有前人開辟,都是我們幾個小家伙逛出來的。回家灌完幾碗白粥,當時也不可能有心情看電視,沒機會上網。一般是挎了老媽開學時縫的一個灰白色的布書包,說是去學校,其實就是在山野間亂逛。
背著灰白色的布包,溜達林子間、山坡上,不用去關心什么上課會遲到,時間大把飄散在荒野里,無聲無息。只是每天都在開辟新路,走過自己發現的大路小徑。在記憶里,上學遲到的記憶沒了,那些發現新路的欣喜還在暖著。一條新路就是幾個星期一個月的驚喜,還添上一路上沒見過的新鮮植物和不同的上坡下坡,還能站在不同的地方遠眺我們學校和村莊。各種新奇在小腳丫子上歡笑著童年的小鳥從頭頂飛過,飛入前面的林子不見了。
我站在山頂望著下面的小路不知云歸何處。
后來還有很多經常要走的路。初中要到鎮上。走到村口就有車,從我家到路口有幾分鐘的路程。路的兩旁是新建出來的小洋樓,路上經常會碰到村里人。但不知怎么稱呼才好。同村同姓,輩分很多。不知叫一個白發蒼蒼的但和我同輩的,是哥好呢,還是爺好呢。
也數不清搭了多少次小四輪。看著外面的樹木田地樓屋飛馳而過,匆匆而過的風景就像整個中學。有時覺得無聊就數著馬路旁的松樹,數著數著就到了鎮上。下車后還有一段路才到中學校園。第一次踏在那段坑坑洼洼路時,還沒上學跟著老爸路過。那時爸指著看不見的盡頭說,里面就是一間中學,以后你們就可以到里面上學了。到真正以學生的身份走在這路時,那是種很荒涼的感覺。
后來就是家在這端,學校在另一端。我在期間匆匆成長。
不知不覺就離開了那里,由一個小孩子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那條路旁的舊菜市場荒廢了,那些很多擺著各種好吃的小販們大都搬到新開張的兩廣市場,空余一個高大的磚瓦屋檐空橫在路旁,架在記憶深處。高中時中學建了個新校門。新的還沒有開,舊校門口還用。我們宿舍那幾個,在周末玩得很興奮,很晚才回來,常常爬那個未開放的大鐵門,那個頂部有很多紅纓槍似的尖尖鐵柱。我沒從那爬過,有個體育生就干過。高中時的大學宿舍模樣是陶翁的“悠然見南山”。想歸想,大學后還是站在陽臺上俯視朝陽路時,絡繹不絕的汽車呼嘯而過,滿耳的喇叭聲混雜在后輪揚起的塵埃里。現在,那個陽臺連同整個學生生活小區被拆了。
如今穿梭在人群中間,忘記去留意那些路和路旁的人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