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小路

潘家定

一條彎彎曲曲的林間小路，緊貼著小溪，懷抱著一池碧水，似乎有嚼不盡的韻味，我不知走過多少回。可是，在春姑娘的腳步飄然而至的時候，我卻驚訝它那未曾見到的幽深和多彩，領略到從未有過的情調和別致，以致幾次竟望而卻步。

小路的入口處，是夾道盛開的紅葉綠花，一如漫天雪花飛舞，紛紛揚揚，千萬朵白中略帶粉紅的五花瓣小花，盡情地沐浴著春光。行進其中，你會感受到她的真誠和純潔，體驗到一種放飛的愉悅。穿過這片花林，就是蜿蜒在林中碎石鋪就的小路。行不多遠，一泓眸子般明亮的池水出現在眼前，在幾場春雨的滋潤下，水漲了很多。一陣微風吹來，漣漪也多了起來，蕩起了一同被春雨滋潤的新柳，岸上的柳，水中的柳，一時竟無法辨別，我久久駐足凝視，生怕把自己也蕩入其中。多虧了那池對岸的笛聲，將自己喚了回來，抬頭望去，吹笛子的好像是一位年輕人，一摞歌譜放在高臺上，正好對著他，看來似乎很專業。偌大的池邊好像只有他一人存在，吹得如癡如醉，尤其他吹得《一剪梅》，是那樣的悠揚入耳，沁人心脾，聽得我匪夷所思，好像先前溪邊開放的紅梅正飄飄灑灑，緩緩融入這池中。一時紅波綠影，如夢如幻，我不知自己是沉醉在笛聲中還是陶醉在梅花里。此時，小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有不少人也停下腳步，聆聽著這宛如天籟的笛聲，我聽見有人在嘖嘖稱贊。

前面不斷傳來小鳥的清脆叫聲，似乎前面有更美麗的風景，催促我要趕緊前去。此時，下午溫暖的陽光正透過樹林，斑斑駁駁印在小路的轉彎處，而那涓涓溪流正好和小路相依偎。溪流的兩旁被濃綠的青藤掩映，依稀閃光處表明水正在流淌。在茂密的青藤上點綴著滿天星式的迎春花，這是一種黃色的小花，沒有絲毫的嫵媚和妖艷，卻在無邪中流露出樸實自然，還略帶些山間的野性。看著看著，我恍惚回到農村插隊時的一幕，那天也是春天，山道上野花勃勃，生機盎然，十九歲的我初次見此情景，愉快的心情就像泉水一樣叮咚叮咚地流淌，不禁對未來充滿著幻想和憧憬，春天給我的感覺是那樣的無限美妙。想不到在今天的小路上，我竟然找到了這種久違的感覺，我忽然覺得自己今天年輕了許多。望著這些正在享受著幸福的小花，我不忍心驚擾它們，小心翼翼地從它們身邊走過，默默祝愿它們在春日的陽光下盡情愉快。

“鳥在哪兒呢？”我抓緊前行，睜大眼睛努力尋找著，忽見前面嫩綠的柳絲一陣輕搖，那些隱蔽在枝頭的小鳥不知什么原因，剎那間四散而去，留下一連串“嘰嘰嘰”“嘰嘰嘰”的鳴叫聲。我仔細望去，原來在溪邊的柳樹下，兩個熱戀中的情侶正在巖石上相互依偎著，不時耳鬢廝磨，竊竊私語，看來，鳥兒也非常識趣，不愿打擾這一對年輕人，相約紛紛離去。

小路又到了它的轉彎處，在這里，它要和溪流分手進入一片林間的草坪里，2015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漫山坡式的草坪已是微微青色，一些性急的小草已然一身綠衣，亭亭玉立。先前早開的梅花雖然所剩不多，但不遠處的桃花和貼梗海棠已差不多嫣紅一片，更有那一株株素雅大方的玉蘭花，宛如白衣天使早早守候在這里，望著這些春天的信使，我不禁怦然心動。這昔日寂寞的漫山坡，如今儼然成了攝影的外景地，年輕的姑娘、帶著孩子的母親、白發蒼蒼的耄耋老人紛紛留影拍照，指指點點說個不停，似乎都想把這里的春天帶回家，永駐在心里。更使我留連的是那些半頭銀絲的老人們，竟團團靠攏在一把把胡琴周圍，忘情的高唱著那些流金歲月的歌曲，尤其一首《革命人永遠是年輕》歌曲唱起時，老人們激情昂揚，滿臉蕩漾著甜蜜的回憶，在這三月的春光里，在這春天的小路上，老人們似乎找到了那逝去的青春歲月，更找到了曾經朝氣蓬勃的自己。

不知不覺，已是晚霞染紅天際的時候，余暉溫暖著這林間的小路，放學的時候到了，一大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們，背著書包，涌入進來，原本寧靜的小路，頓時活躍起來，好似一江春潮涌動。此時，一位年青的媽媽正帶著孩子從我身邊走過，孩子調皮的眼神似乎在跟媽媽說著學校里有趣的事情，而母親正用得意的笑容望著孩子，她們有說有笑地披著霞光，一路向家走去。我從她們的背影望去，孩子脖子上系的那根鮮艷的紅領巾，一飄一閃，在這春天的小路上，在這一片綠色中，就像我家鄉山嶺上的映山紅一樣火紅和耀眼，在小路上漸漸遠去。

（作者單位：中國建設銀行安徽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