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去看什么病

劉硯青

出國看病不再是難事。百度搜索里輸入“國外看病”，立馬跳出229萬條相關結果，同時也出現“國外看病流程”、“國外看病經歷”、“日本看病”“美國看病”等相關推薦。

但出國看什么病，卻發生了新的變化，從最初的體檢、美容逐漸轉向了重癥治療，一些癌癥患者、心臟病患者慢慢步入了海外就醫者的行列。

從摘除眼球變成微創手術

2015年初，不到兩歲的童童被確診患上了嬰幼兒常見惡性腫瘤——視網膜母細胞瘤（簡稱RB），這種眼病極易發生轉移，嚴重時會危及患兒生命。來自全國眼科頂級醫院的治理建議是，由于童童的病情較嚴重，因此要在摘除眼球后，再做兩次全身化療。

據廣州市婦女兒童醫院介入血管瘤科主任張靖介紹，將近七成的國內臨床醫生都認為治療RB必須摘眼。摘除眼球雖然能治療RB，但患兒不但要承受失去眼睛的巨大痛苦，全身化療還很可能讓孩子在幾年后患上其他惡性腫瘤。

童童的父親通過網絡搜索發現，美國早在10年前就有新技術取代了摘除眼球、全身化療這兩種治療方法。于是，他通過相關醫療服務機構聯系上目前全球該領域頂級的專家——美國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癥中心視網膜母細胞瘤中心主任、著名專家大衛·艾布拉姆森（David H. Abramson）。

美國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癥中心對RB從2006年開始采用了一種全新的介入療法，即通過眼動脈將化療藥物直接注射到眼部腫瘤中，在消除癌癥細胞、保護視力的同時，還能減小全身化療的毒副作用。據了解，這個辦法在保住孩子眼睛的同時，有超過九成的幾率可以治愈該病。

由于化療藥物通過一根從患兒大腿根穿入身體直達眼球的導管來消除病灶，因此醫學界將這一治療方式視為極其安全的RB治療微創手術。

2015年3月，童童一家飛往美國接受治療。近日，童童的爸爸發來喜訊：“手術非常成功，效果十分明顯，孩子狀況很好！”

為什么要出國看病

3年前，張燕偶然發現自己右小腿出現了一個一分錢硬幣大小的黑色結節，在做過局部切除術后，又做了PET-CT，結果顯示右腎上腺有結節，國內醫院在沒有做右腎上腺活檢的情況下作出了“惡性黑色素瘤腎上腺轉移”的診斷結論。

這幾個字讓張燕頓感絕望。經過多家權威醫院的檢查，國內專家一致認為她的病情已屬于黑色素瘤晚期，只能接受保守治療。已有輕生念頭的張燕在丈夫的鼓勵下，決定去美國試試看。

做過黑色素瘤的病理檢測后，美國醫院認為張燕的這種黑色素瘤10年發生轉移的幾率低于10%，所以建議對她的右腎上腺進行活檢，以確定結節的類型。后來病理報告表明，張燕的右腎上腺是良性的，而且她只是一個非常早期的黑色素瘤患者。

不過，國內對張燕進行的黑色素瘤切除術不是標準的切除術，會增加日后癌癥復發的風險，因此她需要接受擴大范圍的切除手術。術后通過一系列病理檢查，美國專家對張燕表示，她的病情復發率和轉移率都非常低，她可以理解成自己已被完全治愈。

某出國看病服務機構的創始人蔡強告訴本刊記者，由于中國在一些疾病治療領域尚且缺乏世界一流的技術和藥物，因此越來越多的國內重癥患者都將目光投向海外。

蔡強透露，目前出國看病的患者中，超過七成是癌癥患者，此外還包括心臟病患者和神經系統疾病患者。

美國聯盟醫療體系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吉爾伯特·馬奇（Gilbert H. Mudge）教授表示，中國經濟增速空前帶來了經濟、社會、產業和文化環境的巨大變化，隨著購買力的不斷提高，當人們在優質醫療服務方面的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時，大家就會想到出國看病。

本刊記者從美國哈佛醫學院教學附屬麻省總醫院了解到，這家醫院2013年接收中國患者的人數，已經從上年的40例上升至100例。

由于越來越多的國人選擇出國看病，因此不少海外醫療機構也將目光投向了中國市場。

并非包治百病

一說起出國看病，很多人都認為費用一定昂貴，然而實際門檻卻并沒有那么高不可攀，很多中產階級也可以承受。

以張燕為例，她在美國接受了近一個月的治療，在沒有住院的情況下，共花費4.6萬美元，約合人民幣30萬元。

蔡強表示，目前選擇出國看病的患者多為私營企業主，另外還包括律師、演藝界人士和一些高端客戶。一般來說，癌癥患者到海外看病全部治療費用加在一起為15萬美元左右，而這筆費用是由多學科專家會診后制訂治療方案和醫生實施治療方案兩部分組成。

以肺癌為例，患者前往美國看病的第一步是面見專家并接受各種檢查，然后根據確診結果，由肺癌內科醫生、肺癌外科醫生、肺癌放療醫生、基因專家、免疫專家和營養專家等多位專家組成的多學科專家小組會為患者制訂一個精準治療方案。然后，再由患者決定是否在美國進行治療。

據蔡強介紹，確診結果和綜合評估報告是出國看病最有價值的部分，很多患者都拿著這樣一個包括確診結果和最適合患者病情的治療方案評估報告，回國實施治療，而綜合評估部分的花費不超過2萬美元，肺癌的綜合評估只要1.7萬美元，約合10萬多元人民幣。

不過，即便是出國看病，也不能包治百病。美國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癥中心副院長穆雷·布雷南（Murray Brennan）表示，如果中國醫院給予的是正確治療方案，且患者在國內的治療已經宣告失敗，我們只能很抱歉地告訴患者：這里沒有奇跡。

“我們會發給你一個郵件，你已經得到了正確的治療，因此你不需要來美國。我們只有在確定擁有比中國醫院更好的治療方案、技術或藥物時，才會對你說Yes?！辈祭啄险f。

在美國紐約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癥中心，通過翻譯，David H. Abramson（左一） 與患者小洛含的父親湯逸（右一） 交流

如何防止被騙

中歐商學院衛生管理與政策中心主任蔡江南對本刊記者表示，跨國醫療在中國尚屬新生事物，盡管其商業模式還處于探索過程，但是以患者為中心應該是貫穿在整個醫療行為過程中的核心理念。

“對患方來說，跨國醫療存在路途遙遠、語言不通、環境陌生等諸多不利因素，在跨國醫療中如何向病人提供有價值的服務，如何做到以病人的利益為中心，而不是以商業利益為中心，將成為跨國醫療能否成功、持久發展的決定性因素?！辈探险f。

隨著出國看病被越來越多的患者及家屬熟知，各類中介服務機構應運而生。然而，由于缺乏相關行業規范與管理，目前大量聯系出國看病的中介服務機構都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

本刊記者在網上通過搜索發現，大量中介服務機構雖然聲稱自己有美、英、德等國醫院的資質認證，然而網站上顯示的資質認證書只是幾封患者預約信而已。這些機構的電話客服人員對本刊記者表示，患者預約信就意味著機構與醫院確有合作關系。

蔡強表示，出國看病是一件非常復雜的工作，醫院會考察中介機構的人員能否準確將患者的中文病歷信息按照醫院要求翻譯、整理，能否在患者抵達后在當地提供高質量服務，并幫助患者與醫院保持順暢溝通，等等。

“如果一家中介服務機構的確與美國的醫院有合作往來，雙方一定會簽署一個協議來規定雙方的權利和義務，以及整個患者服務的要求和流程。如果一家中介機構無法提供和國外醫院的合約、授權書，那就絕不可靠?！辈虖娬f。

另外，患者還可以通過醫療費用的支付情況來判定機構是否可信。對于患者來說，最安全、最保險的方式，是將醫療費用直接付給醫院，而不是提前支付給任何其他機構。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美國的醫院是沒有藥房的，醫生在見到患者并確認病情后，會開具處方讓患者自行去藥房購藥，因此，所有聲稱包涵醫藥費、或者可以代購處方藥的機構都存在極大的安全隱患。

（文中童童與張燕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