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我有一位生性懶散的同事,因為平時工作清閑,他每天到單位點個卯,然后就溜出去喝喝小酒,逍遙自在地過活。
可是這幾天,這位仁兄不知怎么了,突然開悟了一般,不但按時上下班,還捧著一本《唐詩三百首》背個不停。問其原因,竟然是因為他上初中的女兒在背誦《蘭亭序》的時候,正好他會那么幾句,就脫口背了出來。女兒則大聲地驚呼:“老爸,原來你還是蠻有味道的嘛!”
一直以來,在女兒心目中,他都是一個庸庸碌碌的人。“就為了女兒的這一句夸贊,我興奮了好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從那以后,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背古詩文,下一步,他還準備背整本的《詩經》呢!
他說:“我不能讓女兒覺得我是個庸俗的爸爸,我得做個有味道的爸爸。”
孩子上高中了,按理說不用接送的,可是放學后接孩子的家長還是絡繹不絕,黑壓壓一片。
每天晚上9點,我都準時去接孩子。在接孩子的隊伍中,有一個男人總能引起我的注意,他個子極矮,大概只有1.5米。幾乎每天都能感覺到他喝了酒,可是他從來沒有耽誤過接孩子,只要我在那,就能看見他。時間長了,彼此熟絡,也就時不時地交談幾句。
有一天,他實在喝得有些多,東搖西晃的,我開玩笑說:“你這種狀態接孩子,是你保護孩子,還是讓孩子保護你啊?”他笑了笑說:“不管咋樣,只要能讓孩子看到我就行。”他還有些不無得意地說:“俺那孩子都習慣了,知道他爸爸身上就是這個味兒。”
從考場出來,我和女兒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一個工地,跑過來一個民工,一邊擦拭著額頭的汗水,一邊向我女兒打聽考試的情況。
“今年的試題難不難啊?作文是什么題目啊……”他接二連三地問,問得很仔細。女兒一邊回答,一邊好奇地問他為什么問這些。他說他的孩子也是今天考試,可是他要干活,沒有時間陪他。“關鍵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穿成這樣,站在校門口,不是給孩子丟人嗎?”他謙卑地微低著頭說,“看你多好,有這么體面的爸爸陪你考試。”
工地上有人喊他回去干活,他向我們道了謝,急匆匆地跑回去。空氣中留下咸咸的汗水的味道,那是父親的味道。
過年的時候,父親不小心在雪地上滑倒,扭傷了腳踝。往常的年夜飯,總是少不了父親做的那道最拿手的咖喱魚,那也是我們最愛吃的一道菜。今年父親無法再為我們做了,看到我們失望的臉色,父親說:“這還不好辦,我來說,你們做。”
父親就現場指導我們做起了咖喱魚,什么樣的火候,放什么樣的調料,我們照著父親說的步驟仔仔細細地去做。魚端上桌的時候,父親嘗了一口,點點頭,向我們豎了豎大拇指,說:“簡直一模一樣!”
可是我們吃著,卻總覺得差了那么一點點味道,不是因為我們忘了放哪種調料,而是我們知道,那里面少了父親的味道。
聞一聞父親的味道,夢是香甜的,人生也是香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