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

高寧

小玉剛搬到西山的時候，也有些害怕的。西山上，密林幽深，云林霧海，誰知道里面有多少蛇蟲，多少鬼怪呢？畢竟她是個女孩子。

小玉在半山腰上，搭了一個草屋，離山下的集市很遠，但她就是喜歡這里的清靜。她喜歡西山，喜歡在雨后初霽時，在林間閑逛，陽光穿過云霧穿過樹葉，照在她身上，連身上的青衣都閃閃發光。哦，對了，每當這時候她便穿上那件青色的衣裙，是娘親給她做的。她喜歡堆積著厚厚落葉的樹林，喜歡聽那腳底樹葉傳來的沙沙聲，那是一個仿佛來自故鄉的音樂，純粹悠遠。她會去聞聞花香，摘個蘑菇。這時候，她忽然想起，前幾天有個年輕的書生，在西山趕路時念的一句詩。那天她悄悄跟在書生后面，默默記了下來，感覺非常適合現在的境地。“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春風吹拂在身上，暖暖的，她這才想起現在已經是春天了。春天了啊，暖陽都讓她的少女之心萌動了起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那是小玉的歌聲，林間，那個娥眉婉轉的女孩，悠然地低唱，她的聲音清脆得像鳥鳴，溫柔地像玻璃球在舌尖滾動。 她突然想到了那個英俊的書生，一襲白衣，風流倜儻，手撫白扇，微笑地站在她面前，靜靜聆聽她的歌聲，那大而深邃的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哎呀，怎么竟想些有的沒的。小玉覺得自己臉紅了起來，不過西山向來沒什么人，應該沒有人看到她，但她還是心虛地四下望了望，一片寂靜，只有飛塵在一束束陽光下飛舞著。

這時傳來一陣樹葉輕響，小玉趕忙找了一叢金雀花枝藏了起來，抬眼卻看到一片白色衣袂。是那個書生！書生仿佛在等什么人，小玉壯著膽悄悄從金雀花枝后走了出來。但顯然從花枝后面冒出來一個姑娘嚇到了書生。小玉想和書生打聲招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那書生初見到她，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呆立半晌后，從懷里摸出來一塊手帕，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拋給她。

小玉沒想到書生這么快就要定下他們的關系，她猶豫著要不要接過手帕。娘親的教誨回響在耳邊：不要輕易接受男子的禮物。還在猶豫間，手帕已經落到了身上。她的心跳得快極了，她低頭撿起了手帕，卻看到一道炫目的寒光閃過，殷紅的顏色在青衣上渲染開來。她聽到自己心臟破裂的聲音……

書生日記：讀書山中，竟遇長蟲，通體青色，丈余。余拋物惑之，繼而立斬。蛇亦黠矣，而頃刻斃焉，禽獸之變詐幾何哉？止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