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本色

蔡建軍

唐憲宗時，高崇文率軍攻打割據一方的西川節度使劉辟。治軍有方、能打硬仗的高崇文揮師直驅，戰鼓一擂，馬蹄嗒嗒，吼聲震天，猶如猛虎下山，一路勢如破竹，所到之處強悍無敵，叛軍無不土崩瓦解，不久就攻下了成都。劉辟想憑借西蜀地勢之險負隅頑抗的美夢很快破滅。

西蜀歷來富庶，成都更是異常繁華，歌舞升平成為常事。進城后，深懷愛民之心的高崇文不僅不以為忤，反而命令部隊在四通八達的主要街道駐扎，士兵就地休息，不得擾民進宅。

細節雖小，卻足見風骨，堅守底線，貴在慎微。

高崇文屯兵有方，休息士卒，市肆不驚。珍貨山積，秋毫不犯。繁華的成都夜市仍舊店鋪林立，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秩序井然，就連觸手可得堆積如山的珍貴貨物，也沒有受到絲毫的侵犯。民間流傳的“鐵紀鐵軍，克敵制勝”，眾望所歸，名副其實。百姓看在眼里，喜悅之色，溢于言表。

一個官員，一旦掌握了一定的權力，就往往直接面臨著兩大誘惑：一個是金錢，一個是美色。

美色有時比金錢更具誘惑性。俘虜之中有劉辟的兩個美貌出名的偏房，“生得秋水為神，芙蓉如面，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高崇文手下的將士見了，都極力勸他留下當妾。平心而論，按照那個時代對戰后俘虜的處置原則，這是不是規則的規則，當屬國際慣例。可高崇文聽后，大為不悅，厲聲說：“乘人之危，豈是君子所為？”

面對絕色美人，他也曾心旌搖曳;面對稀罕財物，他也曾眼熱心跳。高崇文有血有肉，也有七情六欲，但是他同時心中有法、骨里有廉。

皇帝派來的監軍很贊賞高崇文的為人，悄悄勸他說：“不如把她們獻給皇帝，皇帝高興了，還愁沒有前途嗎？” 高崇文嚴肅地說：“天子命令我平定劉辟，我應當首先安撫百姓。你讓我忙著進獻美女，討好天子，這哪是天子的本意。”于是，他將二位美人配給將吏中無妻者，將士們悅服。

高崇文將劉辟押送回京師，蜀境遂平。

這一切自然瞞不過憲宗的眼睛。憲宗高興地召見了勝利歸來的高崇文，說：“當初討伐西蜀有許多主帥的人選，宰相唯獨推薦了你，說你不僅有勇有謀，而且沒有私心。世上有才能的人很多，但能管住自己欲望的人很少。就憑這一點，你就能無堅不摧！”

隨后，憲宗封高崇文為南平郡王，并將他的功勞刻在石碑上，樹立于他曾激烈戰斗過的鹿頭山上。

高崇文因平叛建功，被任命為劍南西川節度使。在帥蜀的三年中，他推行德政，禮賢下士，不飾威儀。但由于高崇文不識字，厭倦于衙門里的繁雜公文，就對監軍使說：“我本是河北一健兒，偶然際遇，累立戰功，但國家對我的獎賞也夠多了。西川向來是宰相回翔之地，我高崇文叨居此位已久，內心不安。但得再度節制邊鎮，死于王事，此愿足矣。”這番話說出了一位忠直老將的心聲。他再三上疏皇上，認為在富庶的西川不利于發揮自己的才能，要求到荒涼的塞上戍邊。皇帝順從了高崇文的志愿，元和四年（809年），高崇文病死在邊境。消息傳回京都，憲宗停朝三日致哀，贈司徒，謚為威武。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高崇文治軍安民，嚴于律己。他為官執政的理念，不只在當時值得弘揚，在現代亦值得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