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

蔣先平

晚上，李縣長在班子成員和各部門頭頭的陪同下，坐在禮堂貴賓席上，欣賞一年一度的全縣中秋節文藝匯演。正看得入神，主管安全工作的副縣長急匆匆來到他身邊，在他耳畔小聲嘀咕了幾句。

“什么？太平莊小學校舍倒塌！”縣長站起來，瞪著眼睛大聲問：“死了多少？傷了多少？”

“死了三、三條狗，兩、兩只大鵝，還有幾只雞受傷了。”副縣長一著急竟然結巴了。

“我是問人員傷亡情況，你聽不懂嗎！”李縣長狠狠拍了一下椅子靠背。

“沒有人員傷亡，校舍年久失修，昨天晚上倒的，那些死傷的家畜家禽是從校舍后墻的大窟窿里鉆進去避風時挨砸的?！备笨h長的舌頭終于利索了。

“家畜家禽說那么詳細有啥用?！崩羁h長又坐下來，點上一支煙，緩慢地吐出一口煙圈：“這一年全縣安全生產情況勢頭良好，沒發生一起事故，本來很有希望堅持到年底，如今卻弄出個校舍倒塌，真是鬧心。不對呀！好像曾經開會研究過太平莊小學的新校舍建設工作?！?/p>

叫來秘書，秘書證實李縣長確實在年初主持召開過一個新建太平莊小學校舍的協調會議，會后新校舍建設工作已經落實下去了。李縣長的火氣又上來了，找來監察局局長，責令他連夜開展工作，調查一下政府開會部署的太平莊新建校舍工作為啥遲遲沒落實，堵在哪個環節了?！耙欢ㄒ榈降?，責任到人，誰的責任誰負責！”

監察局局長連夜帶人下鄉，去太平莊開展調查工作。第三天下午，熬得眼睛通紅的監察局局長帶著厚厚的調查材料走進縣長辦公室，匯報道：“太平莊小學校舍年久失修早就是危房，但村里沒有能力重建。今年1月2日，學校向村里打了危房報告。2月8日，村里向鄉里遞交申請資金新建校舍的請示。3月2日，鄉里向縣里打報告申請新建校舍。3月30日，李縣長您主持召開由發改委、財政局、教育局、建設局參加的協調會，要求成員單位各負其責，保證秋季開學前建成校舍?！?/p>

李縣長敲了敲桌子：“這些部門的‘一把手都干什么去了，建個小小的校舍都建不成！查明白沒有？到底是誰的責任？”

監察局局長繼續道：“3月底您主持召開協調會后，5月份發改委將新建校舍定為年度項目報了上去，6月教育局完成校舍規劃圖，7月財政局完成資金撥付，建設局是8月份開始工程招投標的，9月份開始動工建設，現在剛打完地基。”

“這什么效率啊，立項要一個月，規劃圖紙要一個月，撥款要一個月，招標也要一個月！”

“這個，具體情況是這樣。4月份發改委周主任隨您去南方考察，回來時已到月底，所以立項的事就晚了。5月底教育局吳局長陪您去省里學習，圖紙的事就耽擱了幾天。6月財政局鄭局長陪您去歐洲考察，回來才簽字撥的款。7月份建設局王局長參加后備干部脫產短期培訓，您有令不準請假，他培訓回來再主持招標，工程動工就晚了?！?/p>

“哦，嗯，我看這事得怪太平莊小學校長，校舍都破成這樣了，為啥不早打報告，他應該負責任??！不過算了，當個校長也不容易，不追究他了?！?/p>

【原載2015年10月8日《檢察日報·市井》】

插圖/踢皮球/朱慧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