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無算

張珠容

1900年6月16日，庚子之變中，一把大火燒毀了北京前門外大柵欄地區數千家鋪戶民宅，設在此地的山東瑞蚨祥分店的庫存絲綢布匹和來往賬目也全部化為灰燼。大火剛滅，瑞蚨祥掌門人孟洛川第一個在廢墟上支起帳篷、搭起木板，宣布恢復經營。他還貼出了大字告示：凡本店所欠客戶的款項一律奉還，凡客戶所欠本店的款項一律勾銷，本店永不歇業！

孟洛川的一虧再虧引得周邊顧客議論紛紛：“哪有光還別人錢，不討回自己的債的？孟洛川簡直就是一個傻瓜！”但是，主動讓利于顧客的孟洛川很快就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獲——那些欠瑞蚨祥銀款的顧客個個感激涕零，于是紛紛介紹自己的親戚朋友來，讓他們成為了瑞蚨祥的忠實顧客。

在現代，和孟洛川一樣的傻瓜同樣也不少。2005年春節前夕，罕見的暴風雪下了整整十八天，山東威海市交通嚴重癱瘓。威海市各家超市的農副食品出現了斷供現象。在這關乎民生的關鍵時刻，家家悅超市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培桓為解燃眉之急，竟然租用了挖掘機等重型設備，到八十里以外的蔬菜基地宋村扒開凍土，從菜窖里挖出蔬菜。在暴風雪中，他們把三百八十六噸蔬菜運進了威海市，給風雪中的威海市帶去了一份溫暖與祥和。

此時，其他超市的菜價已經漲了十倍以上，王培桓卻決定：菜價一分錢都不漲。一時間，同行們紛紛譏笑王培桓：“放著大把的錢不去賺，他真是大傻瓜！”

大半個月之后，這場暴風雪終于過去了，威海市的物價也漸漸恢復了正常。有趣的是，家家悅超市每天門庭若市，生意異常火爆。原來，人們感恩于這家超市“菜價一分不漲”的善舉，所以即使暴風雪停了，他們也不惜舍近求遠，到這家超市去購物。

大火燒毀瑞蚨祥，孟洛川為何一虧再虧？風雪襲擊威海，王培桓為何不漲一分菜價？或許，我們能從孟洛川講過的四個字中找到答案。

晚年，孟洛川攜兒孫登泰山。望著東方冉冉升起的旭日，他的兒子想到父親縱橫捭闔、馳騁商場七十余年的壯闊人生，恭敬地問：“父親，您這一生的經商之道是什么？”孟洛川在東岳之巔沉思良久，出人意料地說出了四個字：“大商無算！”

【原載2014年12月11日《現代女報·文苑》】

題圖 / 瞧這魚，個個是活的 / 朱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