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教會了我們說假話

雷春芝

湖南電視臺真人秀節目《一年級》里有這樣一個情景：當孩子們見到新的生活老師周筆暢時，調皮的孩子們黏在周筆暢身上，對她說：“老師，我喜歡你。我們都不喜歡小花老師。”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小花老師前腳剛走，他們背后就這樣說。他們是真的不喜歡小花老師嗎？不！他們“只是想讓新老師喜歡自己”。原來，他們對周筆暢老師說的是假話。他們為什么會說這樣的假話？就是因為誰對我有用，我就說誰的好話。

其實，這樣的情景也在我們身邊發生過。記得有一次，我們班最后一節上音樂課，數學老師讓音樂老師給他留十分鐘，糾正一道普遍性的錯題。數學老師走進教室，對音樂老師說：“完了嗎？”沒等他說話，大家紛紛喊道：“不完！不完！”音樂老師走出教室后，數學老師問：“你們就這么不喜歡數學老師？”大家大聲喊：“喜歡！喜歡！”“我看你們是最喜歡音樂老師的！”大家竟異口同聲地大喊：“不喜歡！不喜歡！”音樂老師才剛剛走出教室啊。其實，只要留意觀察，這些隨機應變、見風使舵甚至非常勢力的假話，常常會在我們嘴里脫口而出，讓人感到可怕。那么，本來我們是一張白紙，是誰污染了我們、教會了我們說假話？

當我們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這種教育就開始了。“爸爸親還是媽媽親？”小臉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道說什么好。媽媽上班了，奶奶懷里小寶寶的選擇題又來了：“奶奶親還是媽媽親？”現在是奶奶抱著自己，說“奶奶親”奶奶才會高興，于是我們會毫不猶豫地說：“奶奶親。”晚上，躺在媽媽懷里，選擇題又來了：“媽媽親還是奶奶親？”躺在媽媽懷里的我們脫口而出：“媽媽親！”不用說，爸爸給我們買了好東西的時候那就是“爸爸親”了。就這樣，我們在不斷的選擇題中學會了對“有用”的崇拜。這還不算完，家長們甚至為我們的“聰明機智”叫好、到處炫耀。

上學了，老師常常教育我們“說謊話不是好孩子”。但各種各樣的檢查來了，明明六七十個人的班級卻要說成五十個人的班級，明明一周兩節體育課卻要改成三節，明明作業做到十一二點，卻要說寫作業只需一個小時……老師諄諄教導我們，這課表是應付檢查的，咱們還得上兩節體育課，遇到陌生人問你班級多少人一定要說五十人，一定要說作業很少……老師為什么教我們說假話？因為層層問責，市長告誡局長：出錯了你負責！局長告誡校長：出錯了你負責！校長告誡班主任：出錯了你負責……

于是乎，“說謊鏈”形成了，不說假話家人不喜歡你，不說假話過不了檢查……一張白紙還沒有寫上漂亮的文字，就被假話污染了。我們心里還有沒有真話？一定有，但是在這些不斷重復的說謊中，我們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真話了。當說假話成為我們的交際習慣，世界將是怎樣的一種混亂？假話滿天飛的時候，我們將生活在怎樣的一種恐怖之中？沒有真心、沒有真相、沒有真理……

家長們想要教育孩子，就別再給我們出那些討巧的選擇題了。我們的各級部門不要搞什么均衡教育、素質教育等掩耳盜鈴式的檢查了，明明我們人口眾多，教育資源不均衡;明明應試教育制度決定著我們的作息時間、作業量……明明是不盡如人意的現實，非要在文字上、形式上讓它變得合理、漂亮，這樣做浪費的是國家的錢財，污染的是我們的心靈。我們每個人都要堅持說真話，只有當我們有了“堅持說真話”這一高尚的境界、無畏的勇氣、鮮明的態度，才能遏制住假話的繁殖，也才能改變說假話的氛圍。

【原載2015年第2期《演講與口才·學生版》】

吉林省白城 趙麗娟薦

題圖 / 恭喜老爺 / 瑋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