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蘊

在當今看臉又拼爹的時代,誰說寒門再無貴子?出生于海南鄉村,幼年喪父的蔡開凡硬是憑一己之力,走出了屬于自己的非凡之路,成為年輕的白手起家的成功創業者。2015年9月,應本刊特約記者的邀請,蔡開凡講述了自己作為普通寒門學子的徒手奮斗史,以期給更多的讀者朋友以啟迪——
我叫蔡開凡,1979年5月出生于海南省樂東縣九所鎮四所村。10歲那年,任小學教師的父親去世,母親勇敢地挑起了家庭重擔,撫養我們5個子女。
我對貧困最切身的體會是在小學六年級,記得那時正緊鑼密鼓地備考小升初的考試。突然,我發起了高燒,母親背著我去醫院打針。回家后,我撒嬌說:“阿媽,我想吃一碗河粉。”我心里美美地等著母親端來一碗有一兩片肉或是加雞蛋的河粉時,現實卻是,任憑我如何翻遍整個碗,這都只是一碗白水加鹽的河粉。我覺得委屈又失落,酸楚感涌上鼻頭,我忍住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心中暗暗許下諾言:將來,我一定要讓自己和家人吃上一碗有肉有雞蛋的河粉!
懷抱著這個樸素的夢想,1996年9月,我考入復旦大學生命科學院微生物學專業。大學四年,貧困依然如影隨形。為了賺取生活費,我在周末騎著自行車輾轉在幾個家庭間做家教……
窮困如此,我沒有被打倒。我依然是一個積極向上的人。大二那年,在明知我開口唱歌對于聽眾是一場災難的情況下,我還是報名參加了生科院舉辦的“十大歌手比賽”。為此,我每天抽空練習參賽曲目《新鴛鴦蝴蝶夢》。比賽開始后,當我忘情地唱到一半時,發現現場氣氛有些不對勁,我轉身向電視屏幕一看,發現我竟然比原唱快了一整句歌詞!但我還是厚著臉皮唱完了。現場掌聲雷動,聽眾均被我的勇氣所折服。
本科剩最后一年時,深知知識才能改變命運的我,開始復習準備考研。由于我發現經濟學才是自己的興趣所在,所以我決定跨專業考研。專業從生物學跨到經濟學,意味著我要從頭來過,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我甚至有次因為用腦過度又缺乏必要的休息,發生了缺氧性休克。萬幸的是,我沒有大礙。
考研結束后,我回到老家過年等待結果。我實在承擔不了壓力向母親坦言:“如果我沒考上怎么辦?”母親笑言:“多大的事,大不了再當一年學生。”聽了母親的話,我放松下來。成績出來后,我以第11名的成績被復旦大學世界經濟研究所錄取。得到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后,年少輕狂的我覺得自己牛氣了,便在開學前的暑假去找實習。恰好一家小型證券投資公司錄用了我,但是僅僅只過了三天,老板就對我說:“蔡開凡,你可以回家去了……”這讓我很困惑——我做錯了什么嗎?想到最后,發現我什么都沒有做錯。因為三天里,我幾乎什么都沒做!我看不懂上市公司財務報表,不會用網絡查找和搜集資料,每分鐘只能打10個字。
所謂“十年磨一劍”,劍未磨成,怎能出鞘?我老實地夾著尾巴回到學校繼續深造。入學不久,世界經濟研究所的老師見我考研成績優異,又是本校本科畢業生,對學校比較熟悉,便推薦我加入北歐研究中心做學生助理,到時還有機會去北歐交換留學。
這正合我意。因為我不僅要走出海南,還想走出中國,走向世界!在北歐中心,我的上司是來自挪威的漢寧,他待人非常友善。我那聽不懂說不出的“聾啞”英語,沒少得到他的包容。記得有一次在北歐中心圖書館值班的時候,接到他妻子的電話,我立刻跑去告訴漢寧,漢寧說:“I?will?call?her?back.”(我待會兒給她打回去)這是一句多么簡單的口語,我卻來回三次才聽懂。我來不及道歉與羞愧,奔回圖書館拿起電話,可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我拿著電話悵然若失。
為此,我下定決心要打敗我的啞巴英語。我向漢寧提出,在北歐中心工作的日子里,單周一三五說英語,二四說中文。雙周反之。我們堅持了很久,直到一個成了中國通,一個有了很強的英語聽說能力。
正是我的勤奮和態度得到了漢寧的首肯。當他與人合伙所辦的創諾數碼公司需要一個中國人加入時,他推薦了我。于是,我成了有兼職有工資的在校生,我不用再為自己的生活費發愁了。
研二時,我如愿得到去芬蘭交換留學的機會。芬蘭給了我前所未有的震撼。無論是街上的清潔工、店里的服務員,還是西裝筆挺的商務人士、大學教授等各種職業的人,他們都寧靜地享受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彼此之間的互動也是如此輕松和平等。我看不到卑微和屈從,也看不到傲慢和囂張。在給母親的電話里,我反復念叨著:“媽,原來人還可以這樣活著。”
在芬蘭學習之余,我和同學背著包包游歷了德國、法國、瑞典、希臘、意大利、荷蘭、捷克和俄羅斯等歐洲各國,領略了各式各樣的風土人情。我們在雅典還遭遇了想要借機敲詐的酒托女和店主,我們用真誠征服了他們,保住了身為窮學生的那為數不多的盤纏。
芬蘭的求學讓我的英語口語有了很大提升,專業也給我更為廣闊的視野和思維。交換留學結束后,我重新回到復旦大學。轉眼我到了研三,開始撰寫我的畢業論文。由于創諾數碼給我的月工資已經足夠我的生活開支和供養我的母親,我便將她從樂東接到上海,每天能吃上媽媽親手燒的飯菜,每天回家就能看到家人。
2002年年底,還未畢業的我分期付款買了人生中第一輛私家車,成了“有車一族”。我大大地實現了兒時想讓自己和家人吃有肉和雞蛋的河粉的夢想。
畢業后,恰逢挪威創諾數碼與歐比數碼合并,并在上海成立了子公司,公司總部鑒于我之前實習的良好表現,邀請我擔任歐比數碼上海分公司的總經理。由于是新公司,加上我一共只有幾個人,我不僅是經理,也是辦公室主任,同時兼任出納員和跑單員。在公司開辦初期,我需要親自去工商局注冊,去銀行開戶,到稅務局辦理報稅等等一系列瑣碎的事情。后來,我還需要為員工結算工資,負責辦公室水電費的交付,甚至是叫飯訂水這些小事,有時都是我親力親為。
我的這些低姿態與平日努力工作得來的專業素養最終為我叩開了創業的大門。2004年年初,我在過去三年一直幫他們在中國尋找供應商的一家意大利氣缸制造商需要開發制造新的氣缸產品,而生產該產品的零部件模具需要投資一筆錢來制作。我意識到了這是一個開廠的機會,于是做了一份項目可行性報告和計劃書,得到了該氣缸廠老板帕尼先生的高度贊揚。
2004年8月,我用從客戶帕尼先生那里得到的貨物預付款,加上自己和二哥借的錢作為啟動資金成立了上海猜凡機械廠。2004年9月中旬,少量車床進廠。因為資金有限,猜凡機械只能采購少量國產低端車床。可是,機床投入使用后,我們的技術團隊發現,100件產品中只有50件是合格的。沒辦法,我們便致電機床廠上海維修部,他們第二天就派人來維修,結果三天后,維修人員一臉抱歉地說:“我們修不好。”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修不好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無法生產交貨,不僅沒收入,還得倒貼不少廠地租賃費用和工資,最終結局就是機械廠的夭折。
為此,我立刻囑咐技術總裁致電機床廠總部的銷售副總,叮囑他一定要抑制住內心的焦慮與憤恨與之交流。大概是機床廠副總從未接到過如此禮貌的“投訴電話”,他立刻請當初的組裝團隊過來修。組裝團隊沒搞定,他還親自請老專家過來。經過艱苦的重“造”車床與等待,機床終于修好了。猜凡機械廠正式開工,并趕在交貨最后期限前完成了所有的訂單。
經歷猜凡機械這次起死回生,我的內心變得更加堅定和強大起來。這期間,我每天工作16個小時,以期把廠做得更大更好。經過兩年的努力,猜凡機械廠也日益壯大穩定。為了讓我的工人有更好的待遇,我坐在談判桌上與帕尼先生談判,希望能提高產品定價。因為猜凡機械為他的公司在之前的中國采購成本上又節省了10%,我只是要求用其中的5%為員工漲工資。
整個談判過程異常艱辛,正當僵持不下時,我望著桌上的零部件,想到工人的辛苦,情不自禁地拿起桌上的零部件往臉上來回蹭。我對帕尼先生說:“看,這東西我都可以在臉上蹭,還沒有傷口,這表明它們已經不是機械制造品了,是藝術品。這就是我們工人一絲不茍的勞動得來的……他們理應有更好的待遇。”
帕尼先生被我打動,他讓了步。因此,我的工人月工資翻了將近兩番。這無疑極大地鼓舞了士氣,猜凡機械也發展得越來越好,我卻開始對現狀不滿,我希望用更先進且系統的商科知識來武裝自己,取得更大突破。2007年底,我成功申請了一直穩居全球排名前三的美國沃頓商學院MBA(工商管理碩士)項目。第二年的7月,我開始了沃頓商學院的留學生涯。沃頓的生活,平時每天我用5小時上課,6小時閱讀,4小時課后書面作業,1小時小組作業,1小時校園活動。無論周末與否,每天16個小時,我都在學習。我的辛苦和努力換來了豐厚的回報,2009年3月26日,我收到了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MPA(公共管理碩士)項目的錄取通知書。兩年后,我成為第一個同時獲得沃頓商學院MBA與肯尼迪政府學院MPA學位證書的中國人。
用世界最先進的理論與管理經營模式武裝好自己后,我展開了夢想的翅膀。2010年夏天,我在上海創辦凡之說教育信息咨詢有限公司。同年,我回到母校樂東中學,創立“蔡開凡獎學金”,用于獎勵堅強上進的優秀學子。2012年6月,我創立“凡功教育”品牌。
2013年10月,我將我的經歷寫成書,書名為《一條通往哈佛的非凡之路》。書出來后,極大地鼓舞了很多和我一樣的寒門學子。2015年9月,我正式加入貝祥投資集團(私募股權投資)擔任董事總經理、合伙人。這個投資集團由前加拿大駐華大使貝祥先生于2001年創辦,能加入這個團隊,是對我個人能力最大的肯定。
日漸豐厚而扎實的履歷一步一步助我向我的終極目標前進,那就是:在海南建一所大學!我知道這將會很難,但我不怕。回頭看這三十六年的人生,你問我苦不苦,我會說,苦,真的很苦,但是我從沒有放棄過。也只有堅持夢想與行動,我才能將生活的枷鎖逐漸解開,看到撥開烏云后晴空中透出的絲絲光芒。
編輯/白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