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無性婚姻：初戀的旗幟艷如山茶花

蔡昌懷

23年前，青梅竹馬的張云平和石光榮被拆散，從此天各一方，各自有了家庭；

13年前，他們的家庭都遭受了災難。張云平的妻子鄧小琴因先天性腦血管積血不能行動，而且不能過夫妻生活；石光榮的丈夫則出車禍死亡。三個苦命人糾結著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鄧小琴把丈夫“托付”給他的初戀情人石光榮，讓才30歲的他得到“性?！?，得到一個女人完整的關愛……三人離婚結婚同時進行，張云平和石光榮在婚后信守重如千金的承諾，像親人一樣照顧鄧小琴。他們相互依偎、支撐，嘗盡世間酸甜苦辣，詮釋著人間真情……

驚世駭俗的決定：把丈夫“托付”給他的初戀情人

2002年9月，家在重慶雙龍鎮(zhèn)的鄧小琴瞞著丈夫張云平，給遠在福建泉州的石光榮寫了封信：“……雖然我還很愛他，但我已經(jīng)不能再盡一個妻子的責任……我將他和孩子托付給你。我真心祝福你們！”

1971年，鄧小琴出生在重慶長壽區(qū)雙龍鎮(zhèn)谷黃村。1994年，經(jīng)別人介紹，她認識了家在雙龍鎮(zhèn)紅巖村的張云平。張云平似乎心里裝不下她，后來聽人說他有過一段初戀，她沒在意，也沒有追問。

1995年春節(jié)，張云平母親患病住進醫(yī)院，鄧小琴在醫(yī)院里通宵達旦地守護著老人，端屎端尿，張云平這才對她慢慢熱乎起來。當年5月，他們結婚了。

一個月后，小兩口一起到福建石獅打工，給塘關村陳老板養(yǎng)豬，住的是簡易木屋。

1996年8月，鄧小琴生下兒子楚國。張云平特意到鎮(zhèn)上租了一間屋子，讓母子倆住在鎮(zhèn)上，他每天騎一個多小時的摩托往返鎮(zhèn)上和豬場之間。

1998年春節(jié)，夫妻倆帶著兒子回到四川長壽老家，把兒子交給父母撫養(yǎng)，他們又返回福建石獅養(yǎng)豬，只在每年春節(jié)期間回老家一趟。2001年，他們在老家建了一幢兩層樓的房子，還沒來得及裝修，意外發(fā)生了。這年12月的一天，鄧小琴在清洗豬舍死角時，頭撞在粗大的鐵水管上，當場昏迷過去。張云平立刻將她送到石獅市人民醫(yī)院，醫(yī)生檢查她竟患有先天性血管瘤，在張云平的千呼萬喚中，鄧小琴終于醒了過來，可成了殘疾人。

鄧小琴住院一個多月，治療費花了10萬多元。出院時，醫(yī)生叮囑張云平：患者一般不能劇烈運動，特別是房事，會造成大腦積血嚴重，危及生命……

2002年5月，張云平把妻子從福建背回老家?？粗諠u消瘦的丈夫，鄧小琴心如刀割……丈夫才30歲，卻不能過性生活，有時晚上看到丈夫竭力克制、備受折磨的樣子，鄧小琴的心都要碎了。經(jīng)過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里的掙扎后，鄧小琴對丈夫說：“你走吧，再找個好女人……”張云平對她的話置之不理。鄧小琴心想要讓丈夫另娶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必須賢惠大度。她在腦海里一遍遍搜索有沒有這樣的女人，但始終沒有答案。

2002年8月的一天，鄧小琴在和婆婆聊天時，問到丈夫當年的初戀女友叫石光榮，當年因她父母反對分手后，石光榮也嫁到了福建。兩年前，石光榮的丈夫因意外去世，丟下她和兩個孩子……鄧小琴知道，如果把父子倆托付給她，兩個破碎的家都有可能重拾幸福。一天晚上，她半哄半逼著丈夫說出了當年的情事……張云平和石光榮住在一個村，兩家離得很近，兩人又是同齡，青梅竹馬。上高中時，他們就開始偷偷地談戀愛。畢業(yè)時，兩人都沒考上大學，感情卻有增無減，可石光榮父母卻竭力阻撓，理由是張家太窮。1992年8月的一個晚上，石光榮約張云平來到他們家附近水庫邊，她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張云平肝腸寸斷，他一邊安慰石光榮，一邊發(fā)誓說：“我要外出做生意，等我賺夠了錢再回來娶你?！比旌螅瑥堅破睫o別家人去重慶做水果生意。他離開沒多久，石光榮的父母就下了最后通牒，讓她遠嫁貴陽的一戶有錢人家。經(jīng)不住父母以死相逼，萬般無奈的石光榮又聯(lián)系不上張云平，只好逃婚。1993年春節(jié)后，她跑到福建泉州打工，仍無法得知張云平的消息。第二年，她只好嫁給了大她8歲的魏國友。

后來，張云平才知道石光榮曾給他寫了很多封信，全都石沉大海。原來，為了省錢，他在重慶數(shù)次搬家，石光榮的信件他一封都沒有收到。當他賺夠一萬塊錢回家時，石光榮已經(jīng)遠嫁福建……

聽著丈夫不動聲色的敘述，鄧小琴的眼淚禁不住滾了下來。直到此時，她才明白當初他認識自己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擁著丈夫，喃喃地說：“你們才真是一對有情人呢……你知不知道石光榮現(xiàn)在的情況？她比你還苦，孤兒寡母的……”

張云平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顯然他早已知道了初戀情人的境況。鄧小琴心里有數(shù)了，決定要讓丈夫把他的初戀情人娶回家。她瞞著丈夫，到石家打聽到石光榮在福建的通信地址，寫下了上面那封信……

三個人做出的揪心決定：離婚結婚同時進行

石光榮收到寄自老家的來信，而且寄信人竟是初戀男友的妻子鄧小琴，信中又是那樣一種沉甸甸的托付，她心里真是百感交集……2000年5月，石光榮的丈夫魏國友在外出做生意時突發(fā)車禍死亡，才29歲的她拉扯著兩個年幼的兒子，不知道以后的路該怎樣走。

2002年春節(jié)前，石光榮回到雙龍鎮(zhèn)?？?0年了，家鄉(xiāng)早已物是人非。她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可向誰傾訴？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初戀男友張云平。回娘家后，石光榮找到了張云平家。此時，鄧小琴正住在石獅的醫(yī)院里。張母說了兒子的遭遇后，石光榮幾乎崩潰。她萬沒想到自己曾經(jīng)深愛的人，也正在經(jīng)歷苦難。

春節(jié)后，石光榮帶著失落回到泉州，她本想去石獅看望張云平一家，最終卻鼓不起勇氣……

石光榮不知是喜是悲，若是這樣做，自己會不會被人說成是“小三”？雙方的親人又怎么能夠接受……在萬分糾結中，她沒有回信。

鄧小琴卻義無反顧。為了打消石光榮的顧慮，2002年10月，她瞞著丈夫，在侄女的陪同下來到福建泉州，找到石光榮后，她直言不諱地說：“妹妹，我如今只剩下半條命了。我來這里求你，回去吧，云平需要你……” 面對鄧小琴的請求，石光榮的眼睛濕潤了?！拔抑滥銈兊那闆r。這些年，他盡管沒說啥，但我明白他心里一直有你。請你無論如何答應我……”鄧小琴還讓侄女拿出幾朵家鄉(xiāng)新開的山茶花（重慶市花），石光榮一見更是淚奔。當年，他們戀愛時，張云平最喜歡在每年10月后，帶她去看漫山遍野剛剛綻放的山茶花，有時還給她摘兩朵戴在頭上，說她像山茶花一樣美麗可愛……

鄧小琴知道她帶來的家鄉(xiāng)初綻的山茶花打動了石光榮：“妹妹，你可知道我們家鄉(xiāng)‘茶花仙女的傳說？一個婦女病到快要死了，一個漂漂亮亮的姑娘說來給她治病，姑娘頭上插著花，胸前掛著花，這花就是山茶花，姑娘是‘茶花仙女。后來，那個婦女病就好了……妹妹，你就是那個‘茶花仙女呀，你要是跟我回去，我不說病好，至少也能多活幾年……”

“茶花仙女”在家鄉(xiāng)幾乎人人皆知，石光榮更知道這山茶花代表著她和張云平的一段未了情……她抱著鄧小琴，為她煞費苦心和情深意切而落淚。那一夜，兩個苦命的女人都沒有睡覺，一直聊到天亮……

鄧小琴臨走時，石光榮終于答應了她的“托付”，但同時又提出要求：“要我和云平結婚，必須讓我們來照顧你，你還是這個家的成員?！编囆∏俑袆硬灰眩诮?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后，含著眼淚答應了。

鄧小琴回到長壽后的第二天，就和張云平攤牌，可張云平就是不同意。半夜時分，鄧小琴一把推醒身邊的丈夫：“你如果再不答應，我就死給你看！”說完，竟從床邊拿出一包老鼠藥，張云平嚇得魂飛魄散，抱著她大哭不止。經(jīng)過數(shù)次以死相逼，張云平終于答應離婚，但也提出一個要求：“以后，不管誰和我結婚，首先必須接受和照顧你，我們還是一家人！”鄧小琴心中暗喜，說：“這個人，我已給你找好了！”張云平驚訝不已……

鄧小琴走后，石光榮的心很不平靜。當年，她屈服于父母的壓力沒有等張云平，心里愧疚。丈夫出車禍死亡后，她不時想起張云平，所以回老家才去打聽他的消息。如今，他們竟有了“破鏡重圓”的機會，她心思怎能平復？她猶豫再三，決定這一次要像鄧小琴一樣”主動”，把失去的愛追回來，讓他們的愛有個歸宿，但條件必須是帶上鄧小琴這個善良、不幸又大義的女人……

石光榮將準備回重慶結婚的事簡單地對兩個兒子說了。他們瞪大了眼睛問：“那個叔叔會對我們好嗎？”石光榮摟著兩個兒子說：“放心，叔叔會對你們好的。”很快，她帶著兩個兒子踏上了回重慶的列車。三天后，她站在了張家門口?！霸趺词悄悖俊泵鎸σ逊謩e10年的初戀情人，張云平一時不知所措。“是我……”石光榮望著曾經(jīng)的戀人，也是百感交集?！班嚱憬o我寫信說了你們的遭遇，我很難過。前幾天，她還親自去泉州找我，說了她的想法……”張云平終于明白過來：原來，妻子一再追問他初戀的事，并讓侄女陪她去了趟福建，就是為了找回他的初戀女友。一瞬間，他不禁為妻子的大義、也為初戀女友的勇氣而感動得淚流滿面。

這時，坐在輪椅里的鄧小琴起來在屋里招呼石光榮，石光榮進屋攙扶她坐下，對張云平說：“姐姐是個好人，我們要好好待她，照顧她的后半生?！彼瓘堅破揭黄鸾o鄧小琴跪下：“我們給姐姐磕個頭，發(fā)誓一定好好照顧姐姐后半生?！彼麄兛牧祟^，鄧小琴哽咽道：“你們起來。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2003年3月21日，石光榮和張云平輪流背著鄧小琴來到長壽市民政局。鄧小琴與張云平先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同一時間，張云平與石光榮辦理了結婚手續(xù)。民政局工作人員得知他們的事也感動不已。

連個儀式都沒有，一個家就這樣組建起來了，一個男人兩個女人，外加三個孩子。那天晚上，一家六口合圍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

之前，鄧小琴已經(jīng)住在了樓下，把樓上向陽的房子讓給了“新郎新娘”。吃過飯后，石光榮先上樓，張云平卻守在鄧小琴的床前，不肯上樓。鄧小琴急了：“你上去吧，現(xiàn)在我不是你的妻子了……”張云平哭了：“我不去……”兩人幾乎被淚水淹沒?！澳阕唛_，我現(xiàn)在不是你的妻子了……”鄧小琴一把推開張云平，催他上樓。張云平一步三回頭：“鄧姐，那我走了……你要蓋好被子。”到了樓上，石光榮卻要把他趕下樓：“云平，今晚你去陪鄧姐，突然沒有你，她會不習慣。”張云平聽了“新娘”的話。那晚，樓上，石光榮獨守空房；樓下，平時總會互吐心思的張云平和鄧小琴，變得很沉默。三個人都幾乎一夜未眠……

承諾重如千金！山茶花映紅那個幸福的家

結婚后，張云平和石光榮兌現(xiàn)著自己的承諾，輪流細心照料鄧小琴：石光榮每隔兩天就燒水為她洗澡、換衣服，每天早晨6點，準時起床下樓為鄧小琴穿衣梳頭，推著輪椅，陪她到院壩散心聊天。

為給鄧小琴解悶，張云平為她買了一臺收音機，讓她聽新聞、音樂。晚上，張云平給她按摩，石光榮替她捶背。每次家里打牙祭，鄧小琴的碗里總是裝滿石光榮盛的肉，對鄧小琴和張云平的兒子小楚國，石光榮也比對自己兩個兒子疼愛。每年臘月初一是鄧小琴生日，這天，張云平和石光榮都會給她過生日。而每當石光榮不在家時，鄧小琴臉上的表情和話語，都寫滿了對張云平的愛。石光榮回來，她就小心翼翼說話，生怕石光榮多心。畢竟，他已經(jīng)是別人的丈夫。

最初那段日子，鄧小琴很不習慣，聽著張云平與石光榮在樓上說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天，她終于憋不住發(fā)火了：“這么快就把我忘了啊？嘻嘻哈哈的，不把我當人??？”張云平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鄧小琴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趕緊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那些日子，鄧小琴總躲在被窩里輕聲啜泣。

細心的石光榮知道，鄧小琴根本放不下張云平。她性子又急，石光榮很是擔心。張家旁邊有個水庫，石光榮一直怕鄧小琴會想不開。晚上，她總是要等著鄧小琴睡熟才肯上樓；深更半夜，風吹動門板，窸窣作響，石光榮立馬坐起來，催促張云平：“剛才門響了，快下樓去看看，是不是鄧姐出去了……”看到鄧小琴安然地躺在床上，石光榮才會舒上一口氣。有時，石光榮和張云平要下樓查看好幾次，整夜睡不安穩(wěn)。

日子一天天過去，生活很清苦，鄧小琴每月服藥要花500多元，讓這個家庭捉襟見肘。張云平和石光榮商量：讓石光榮的姐姐來家里照顧鄧小琴以及三個孩子的飲食起居，他們每月支付300元，他們再次去福建石獅打工。鄧小琴有些不舍地同意了。

2005年春節(jié)后，張云平和石光榮來到石獅幫人養(yǎng)豬。幾年中，他們拼命地干，每年寄給鄧小琴6000元當作生活費和藥費?？墒?，夫妻倆總是擔心鄧小琴過不好。

守在家里的鄧小琴聽到了不少閑言碎語：“沒見過這么傻的女人，離了婚看你怎么辦？”“自己給自己找罪受”……有人給正在上小學3年級的張楚國開玩笑：“你爸爸跟你后媽跑了，不回來了，不要你們娘倆了……”小楚國總是漲紅了臉反駁：“你亂說，我爸爸和阿姨會回來的！”可他還是擔心地寫了一封信：“爸爸，別人說你不要我和媽媽了。爸爸你別走，我很想你，媽媽也很想你……”看著兒子寫來的信，張云平心像針扎一樣難受，他把信藏了起來。2009年5月初的一天，在收拾衣物時，石光榮翻出了這封信，淚水“嘩”地淌了下來，她使勁捶打著張云平：“為什么不給我看信，孩子和鄧姐想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是怕你多心……”張云平失聲痛哭。繼而，夫妻倆抱頭痛哭?！盎丶遥聜€月就回家！”張云平說?！安?，今天就回家！”石光榮堅決地說。

第二天，夫妻倆立刻辭職，晝夜兼程，趕回那個牽掛著的家?？邕M門檻，抱著消瘦的鄧小琴，石光榮“哇”地哭喊出來：“姐姐，以后我們哪也不去了……”鄧小琴也哭了：“回來就好……”

張云平打算在家辦種豬養(yǎng)殖場，手里只有9000元。一天，鄧小琴從枕席下捧出一沓錢，總共1000多塊，是父母和姐妹給她的零花錢。張云平和石光榮不要，鄧小琴生氣了：“我是這個家的人，就該出一份力……”張云平終于收下了。隨后，夫婦買來3頭種母豬和飼料，三個月后賣了豬仔，賺了近1.5萬元。

為讓鄧小琴站起來，張云平和石光榮輪流攙扶她學走路。怕她一個人時寂寞，還給她添置了彩電……

幾年中，隨著養(yǎng)殖規(guī)模擴大，張云平把養(yǎng)豬場一分為二，在合興租了一片廠房，建成商品豬場，家里的豬場專門用來飼養(yǎng)種豬。合興豬場必須有人專門照看，石光榮主動提出：“我去合興，云平負責家里的種豬場和兩個豬場的飼料運輸，鄧姐看家?！卑颜煞蛄粼诩依锱闱捌?，石光榮的決定引來了流言蜚語，但她很坦蕩：“如果這點信任都沒有，還叫什么一家人?！睅啄曛?，張云平還清了債務，走上了致富路。記者采訪時，村民們都說：“天底下，前妻和妻子共處一室的事情不多見，關系像她們姐妹這樣好的更是絕無僅有?！?/p>

如今，鄧小琴不用拐杖也能獨立行走，醫(yī)生稱贊這是個醫(yī)學奇跡！大人感染著孩子，三個孩子成績好，而且相處得很融洽。別人說：張云平有兩個女人，很幸福。張云平說：“是兩個親人才對！”

一個都不能少！天若有情天亦老。他們的那份真情，如同開得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一樣美麗、芬芳。

（希望看到主人公更多圖片，請掃描本刊封面上的知音公眾號二維碼，關注后回復“張云平”。） □

編輯/鄒建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