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紋信”真相：副鎮長剪下情人手指“做局”

祥松

因人體指紋具有終生不變性、唯一性和方便性，已廣泛用于身份識別和證據鑒定，是公安機關鎖定犯罪嫌疑人的重要手段。誰曾想，蘇州市光福鎮原副鎮長李水元竟然剪下情人的食指“做局”，制造了一起蹊蹺連連的殺人謎案——

“大姨，媽媽不見了，她發短信讓我住你家。”

2014年3月5日，家住蘇州市光福鎮、37歲的女子陳蕾突然失聯，發短信讓尚未成年的女兒麗麗到姐姐陳娟家生活。陳娟安頓好姨侄女麗麗后，立即聯系其他親友尋找妹妹的下落。

就在親友為陳蕾的安危著急時，她又給陳娟發短信，說她和深圳男友一同到新加坡工作，不便打電話！叮囑姐姐照顧好麗麗。當陳娟回撥妹妹的電話時，陳蕾的手機又無法接通。陳娟試圖通過微信與妹妹聯系，不想妹妹只發來“我很好，不要擔心”的語音留言。妹妹到底怎么了？陳娟無法判斷。

3月18日，陳娟到鎮政府找原副鎮長李水元求助。原來，陳蕾的丈夫去世后，李水元將陳蕾母女當作幫扶對象，多年來一直悉心關照。得知陳蕾失聯，李水元就陪同陳娟等人一起來到光福鎮派出所報案。

3月23日，陳蕾又寄來一個快遞包裹，還附有一封打印的信件，署名處有陳蕾按下的鮮紅指印！她在信中寫道：“……我在深圳短暫停留后，現已偕新男友去了新加坡。我之所以要離開蘇州，是因為遭到姐夫的強奸，為擺脫姐夫的糾纏，更為了姐姐過得好，我才決定永遠離開蘇州……”陳娟覺得事情越來越蹊蹺，便將信件交給派出所。經辦案民警技術比對，陳蕾信中留下的指印，確系其右手食指所按。陳娟又喜又憂，更加疑心重重：既然妹妹還活著，為什么不見人呢？難道丈夫曹軍真對妹妹圖謀不軌？

陳娟向丈夫質證，得知強奸一事子虛烏有。民警結合第三方證據，也排除了曹軍強奸姨妹的嫌疑。陳蕾為何在家書中按指紋？民警認為這里面大有名堂。

辦案人員抓住這個疑點進行摸排，發現包裹實際寄發地就在蘇州，便加大了案件的偵查力度。民警通過技偵手段，確認陳蕾失聯后使用手機時的地理位置均在蘇州。因她再未使用，手機位置找人陷入僵局……

打印家書，手按指紋！這個看似為了證明真實、卻有悖常理的畫蛇添足之舉，反而給民警指明了破案方向。辦案民警經過走訪包裹收遞等相關人員，不曾想“老領導”李水元竟然有重大作案嫌疑——

58歲的李水元早年在寧夏某部特務連服役，轉業后分配到光福鎮政府工作，曾先后擔任鎮政府副鎮長、工會主席等職。2010年春節前，李水元帶隊走訪慰問困難戶，不想與家境貧寒、命運坎坷的陳蕾相識。原來，年輕貌美的陳蕾2000年從湖南嫁到光福鎮，女兒3歲時丈夫病亡，為給丈夫治病欠下一大堆債務。

掌握到陳蕾的困境后，李水元頓生憐憫之心，主動結對幫扶，時常上門探望孤苦伶仃的母女，解決她們的生活難題。2011年五一，李水元來到陳蕾家慰問。當時陳蕾一人在家，面對李水元火辣辣的目光，面對鎮領導的緊密擁抱，陳蕾遂以身相報，任憑其擺弄……

李水元第一次占有陳蕾后，便一發而不可收，一邊施以小恩小惠，一邊貪戀美色。天長日久，陳蕾也把李水元當做心理依靠，心照不宣做他的情人。2012年，陳蕾意外懷孕，李水元給她2萬元墮胎。2013年，陳蕾宮外孕需住院做手術，李水元又偷偷請人照顧，把事情搞定。陳蕾出院后，考慮到繼續與李水元混下去不是長久之計，萌生找個男人過日子的念頭。

2013年10月，李水元得知陳蕾交了男友，頓時醋意大發、不依不饒，硬是拆散了陳蕾與男友的交往。陳蕾就此向李水元攤牌：“你不許我和別人戀愛、結婚，那你就要和我結婚，我不能當你一輩子的玩物！”

此時，李水元已當了外公，且即將退休，離了發妻娶陳蕾，顯然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對陳蕾的結婚要求，他擺出一副領導和長輩的架勢，說她“幼稚透頂”！

陳蕾看清了李水元的真面目，態度強硬、毫不示弱。她威脅李水元說：“你若不答應與我結婚，我就向你老婆通報實情。”陳蕾還揚言要去找紀委，舉報他貪污受賄和長期玩弄自己的行為！

2014年3月4日，陳蕾在電話里再次向李水元逼婚，聲稱給紀委的舉報信已寫好，限其次日作出明確答復。李水元當即答應次日面見、商談。

李水元沒料到陳蕾逼得這么緊，聯想到當前反腐的高壓態勢，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經過反復權衡利弊，李水元決定除掉陳蕾，實現平穩退休、安享晚年的愿望！當天下午，他特意買了一把砍刀備用。

次日上午，李水元與陳蕾見面后說：“我想好了，我答應你，我沒有理由不對你負責！”陳蕾見李水元如此表態，原本憤怒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她坐進車里說：“今天你若不答應我的條件，就別怪我無情無義了，紀委是不會放過你的！”

李水元一邊安撫陳蕾，一邊將車開到他們經常幽會的老宅院子。二人進屋后，李水元以想發生性關系為由，安排陳蕾先上二樓衛生間洗澡。其后，他趁陳蕾脫光衣服洗澡之時，持砍刀將陳蕾殺害……

李水元曾經分管過政法工作，具備相當高的反偵查能力。殺死陳蕾之后，他就著手“做局”，迷惑警方破案，他剪下陳蕾的食指，用特殊藥水保鮮。然后將陳蕾分尸掩埋，當天下午就破壞了案發現場。

與此同時，李水元將陳蕾的手機卡裝進一部備用手機里，開車到蘇州市內不同區域，以陳蕾的名義和口氣給親友發短信、報平安，制造“人失聯、人在世”的假象。為了讓陳娟相信妹妹活在世上，他還特意將保存在自己手機里的陳蕾語音，用微信語音留言方式發給陳娟，企圖用陳蕾的真實聲音欺騙對方。

李水元陪同報案后，發現先后使用的發短信，留語音等招數效果不佳，他又使出了“快遞包裹、打印家書”報平安的絕招。為了證明信是陳蕾所寫，他用事先剪下的陳蕾食指，在落款處按上指印。李水元誤以為：辦案民警必定技術比對，一經確認是陳蕾的指紋，便會解除懷疑和銷案，哪知露出了狐貍的尾巴……

3月28日，辦案民警對李水元的電腦進行數據恢復，發現了那封打印信件，據此認定李水元就是作案元兇，將李水元抓獲。到案后，李水元如實供認了因不堪被陳蕾逼婚、舉報，擔心不能平穩退休而殺人滅口，制造假象逃避法律打擊的犯罪過程。

2015年1月15日，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民事部分審理期間，李水元為求保命，愿意盡可能滿足被害人家屬提出120萬元的賠償要求，以求得他們的諒解。雙方在賠償額度上達成一致后，李水元的親屬代其支付了賠償款，民事訴訟原告方向法院出具了對李水元的諒解書。刑事部分庭審中，李水元對指控的犯罪事實和證據無異議，他在最后陳述時說：“以我的工作經歷、身份和年齡段，都不應該去觸碰法律這根高壓線，因為我即將退休賭不起，所以孤注一擲，干下了罪惡的蠢事，我現在很后悔……”

2月11日，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該案作出一審宣判，認為被告人李水元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情節特別惡劣。李水元在婚姻存續期間，與被害人陳蕾長期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后雙方因故發生爭執，李水元起意殺死被害人，雙方對案件引發均有一定責任。鑒于本案民事部分已達成調解協議并取得被害人親屬諒解，遂以被告人李水元犯故意殺人罪，依法判處其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并限制減刑。李水元茍且保下命來，但限制減刑的附加判決意味著其余生要在牢獄中度過。

（文中除李水元為真名外，其余均為化名） □

編輯/羅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