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王顥凝

這不可見的黑暗之火，以繁星為其火花的，到底是什么？

生來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敗，妖冶如火。

死時如同靜美的秋日落葉，不盛不亂，姿態如煙。

—泰戈爾

親愛的凡 高先生

讓我再看一眼，星空和黑暗，西去而旋轉的鳥兒。我們生來就是孤獨。

第一次看到你的畫，是在初中的美術課上，幻燈片上放的《星空》。有一種靈魂被擊中的感覺。

回到家中查找你的畫。那些扭曲成漩渦的星云，金黃色的大片向日葵，在大地上風起云涌的麥浪，憤怒燃燒著的柏樹，衣著艷麗的鳶尾。

你的畫筆涌動著天才的火焰，生活卻并不容易。人們總是會等著天才的藝術家死去后才起立鼓掌。世間待你薄涼，你卻厚待世間，用你的畫筆一遍又一遍描繪著它的美麗。

你是愛，是美，是陽光下金黃色的麥地里彌漫著的藝術的硝煙。

親愛的凡 高先生，愿你安眠。

你來人間一趟你是孤獨的王。

他們不接受你的詩。乞討、白眼、辱罵、唾棄、饑餓、寒冷，還有愛、祝福和希望……這些構成了你的生活。

你拿起污濁的紙筆，真誠地祝福著天下，卻唯獨忘記祝福自己。但痛苦和壓抑并不是生命的主題，你說。你的詩讓我們透過黑暗腐朽的隧道，看到燦爛的靈魂。

不要，不要有苦難和怨恨。

你來人間一趟，至少要看看太陽。

于是你終于笑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你終于妥協，祝福了自己。

向一個人的死因致敬

馬克 吐溫說：“人是唯一會臉紅的動物，或者說人是唯一需要臉紅的動物。”

很久以前的事了，韓國總統盧武鉉的死。

誰的一生沒有污點呢？大部分的人都是帶著厚重的面具繼續生活下去，并且習以為常。

而他選擇從故鄉的懸崖縱身而下。

我覺得他的身上有著中國古代士子的清正和凜然。王開嶺說：“他不適合做政客，他適合做政客的鏡子。”

他這樣描述自己的故鄉：“那是一個連烏鴉都會因為找不到食物而哭著飛走的地方。”他的一生活得真誠而質樸，最后也是選擇回到這個貧瘠的村子一躍而下。

那一刻山泉沉默，鳥雀喑啞，天地無聲。他以為他站在了自己信仰的反面，其實他在自己的信仰里活成了永恒。

他一定是在另一個世界，創造了一個他所承諾的“沒有腐敗，沒有特權，靠自己的雙手誠實地活著的社會。”

在信仰缺失的年代，向一個人的死因致敬。

泰戈爾說：“讓生如夏花之絢爛。”

他們都做到了，他們的生命如同猛烈的陽光傾瀉。

他們的愛，伴我們在并不行云流水的生活里緩緩前行。

他們的真，為我們在這凡俗塵世中妥當存放了一顆赤子之心。

他們的美，像創世的語言劈開了眼前的混沌茍且。

這世間這么多的美麗和遺憾啊，我們笑著鬧著還流著淚啊。

生如夏花啊，不虛此行啊。

一路荊棘啊，一路春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