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的“中式問候”

陳亦權

前不久，我受公司委派到位于美國洛杉磯的總公司學習一項新業務。因為我的英語基礎不錯，到那里后，我倒是很快就融入美國同事們中間。

為了更好地適應美國的生活環境，我在出發前就了解了一些美國禮儀，包括問候的方式等，比如對美國人不要問“你吃飯了沒有”之類的話，否則會被他們認為你打算請客或是在打探他們的隱私。所以我來到美國后一律只用“早上好”“中午好”“你好”之類的問候語。但我沒想到的是，我的那些美國同事對我卻都采用了“中式問候”，比如“早飯吃了嗎”“今天是坐出租車來的嗎”“中午飯吃了什么”……

這讓我有些不適應，這些老外怎么了，怎么都喜歡用中式問候呢？難道他們都移風易俗了？我心想，他們可能是為了讓我適應才對我用上了這些中式問候，因為他們相互之間還是用他們的美式問候的。平時，我雖然刻意地采用美式問候，但有一次，我還是不小心說漏了嘴。那天一早我來到辦公室，看見我的搭檔約翰已經在辦公室了，我就隨口問候他：“你好呀，早飯吃了嗎？”

幾乎是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馬上意識到了不妥，雖然他們對我愿意采用中式問候，但并不代表他們會接受這樣的問候。沒想到，約翰聽了我的問候之后，卻非常自然地回答我說：“我已經吃過了，你呢？”他甚至還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了公司不遠處有一家餐廳的面包非常不錯。

看他的神情似乎并沒有因為我的問候方式而不高興，我心里的石頭也就落地了。可我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就問他：“美國人不是經常會誤解中國人的問候方式嗎？比如‘早飯吃了嗎‘中午吃了什么之類，你們經常會把這些理解成是我們打算請客或是在打探你們的隱私，可是剛才我一時沒注意，問你‘吃過了嗎，為什么你卻一點也不介意呢？”

“你說的現象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我們大多數美國人也不是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去理解對方，我們也會在尊重你們的基礎上多從你們的立場去理解。比如你們對我們的某些問候或者贊美的話，放在我們美國人之間可能確實不太妥當，可是當中國人這樣問候或贊美我們的時候，我們其實是能夠理解你們的友善本意的，我們也應該理解和接受你們的問候或贊美，所以你們其實對美國人有誤解！”說到這里，約翰停頓了片刻又笑笑說：“其實你們也有不妥，你們只知道要求自己迎合別人，卻不要求別人來理解你們，我覺得這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不尊重，你說呢？”

這是對自己的一種不尊重？細細一想，似乎還真是那么回事。我們的書本上，我們的社交禮儀中，似乎只要求自己應該怎樣做才不會得罪美國人，這表面上看起來是一種“自省”，“自省”固然是一種珍貴的品質，但同時我們是不是過于忽略自己了呢？我們在要求自己的同時，為什么不能要求美國人多理解我們的禮儀方式呢？我想，我們在要求自己的同時如果也能多展示自己的文化和禮俗，讓別人也能多理解我們，這應該會是一種更具有平等意義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