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馳翔

喜歡貓的男孩
小貓行如風,來去無影蹤。
柔軟得好像冬天的棉花。
撓它的腦袋就能讓它開心。好像女孩,你總能找到讓她開心的辦法。
你抓到它了。即使……也許……它是故意的。
喜歡貓的男孩,得意地給它梳理毛發。
卻不知道自己才是被抓住的人。
“喜歡貓的人一定也懂得討好女孩。”我這樣對他說。
他沒有說話,只顧著逗貓。
于是我也不再說話。
很久之后我還記得他逗貓的樣子,他為何不答話也成了一個氣泡狀的疑問。
哦,原來是我被抓住了。
黑客男孩
“拜托,我很酷。”他的表情好像在一直這樣對我說。
實際上,他才不會和我講話。
學生時代,我遇見了黑客男孩。
他坐在角落里輸著綠色代碼,雙眼炯炯有神。
有時候他會大叫一聲。
我就知道他又成功地侵入了某個世界。
但我不得不打斷他。
“抱歉,打擾一下,你的作文還沒有交呢。”我說。
“哎呀!”他敲著腦袋說,“我不會寫漢字。”
“我可以幫你。”
“謝謝哦!”說完,他繼續埋頭編寫代碼。
我自動從他的表情中讀取了謝意。
其實我家的電腦已經壞了很久,我需要他幫忙。
學生時代,我再也沒有和黑客男孩說過話。
這樣他就不會知道,他侵入的世界,永遠比他想象中的多一個。
霧氣男孩
在冬天的夜晚,如果張開口吐氣,會出現一串串的白霧。
這是冬天最好的小樂趣了,尤其是在走夜路的時候。
我看到了霧氣男孩。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看。
好像真的是一列火車,我愿意做一名乘客。
這樣一來,回家的路就不再漫長了。
我不敢和他說話,害怕“火車”消失。
黃色的路燈在耳旁一直向后退。
有一次,我快到家時,他突然回過頭來看我。
他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下,
意思是火車到站,該下車了。
我高興地下車。
又過了一陣,霧氣男孩不再走那條夜路了。
不過沒關系,我已經足夠勇敢。
即使在人群中,我也能揚眉吐氣。
假裝自己是一列火車,在黑暗中疾馳。
快遞男孩
你知道我喜歡上淘寶網。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我買的東西總是很快就到,我得繼續買。
總要有些東西讓我期待。
好爛的借口。我知道。
快遞男孩站在門外,寬容地一笑。
“又買了好看的衣服,還有包,你可真敗家。”
“也許明天我可以穿給你看。”
他不置可否,快快離開。
后來我連水和零食都在淘寶網上買。
快遞男孩把好吃的遞給我,像是來探望我的故人。
我也會回贈他一些禮物,希望他有所眷戀。
不過有一天,站在門外的人換了。
我希望從他臉上看到解釋。
也許快遞男孩送錯了地址,也許他把他的溫柔投遞給了別人。
我差點兒哭了出來。
門鈴似乎又響了起來,可我遲遲不敢去開門。
數獨男孩
“你會玩數獨嗎?”他低下頭問我。
“不會啊,當然不會。我是女生啊!”
“我來教你游戲的規則。記住,每個數每行只能出現一次。或者,你只要記住不能重復就好。”
我似懂非懂,手上卻不停,繼續和他一起在方塊格里填數。
我一個,他一個。
我再也沒有遇到過像數獨男孩這么守規則的人了。
他好像一直按一條看不見的線行事。從不遲到,遇事冷靜,微笑起來都是非常得體的樣子。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有些冷淡。
盡管如此,他還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們認識許多年了。
數獨只是我們之間的游戲之一。
有一次我試探著問他:“能否考慮一下喜歡上我?”
我還多此一舉地補充道:“畢竟我們生活在一座冷漠的城市里。”
可見我有多么不自信。
“不行啊!”他說,“我只能喜歡你一次。”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無奈、不知所措又后悔的表情。
面團男孩
面團男孩是我得到的一個禮物。
他筆直地站在桌子上,渾身白凈,像個士兵。
“我叫面團男孩。一切都聽您的吩咐!”他說。
他笑起來也是帶著粉塵。
沾一點水,不能太多,一點就好。
我把他捏成各種形狀。
一只白色的小狗。
一匹白色的木馬。
一條白色的魚。
捏累了之后,我命令他自己變成好玩的東西。
他嘗試了幾次,苦笑著放棄了—只有我的手才能讓他改變。
有一次我問他:“被我捏著會不會疼?”
“會。”他說。
“你從未告訴過我。”我想這么說,眼淚卻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
淚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便陷下去一個小坑。
我想要止住淚水,卻更加心痛,淚水就一直流。
而面團男孩只是微笑。
我想用手把他捏起來,不要任何別的形狀,只要他最初時的樣子。
但淚水在流。
終于,面團男孩融化在我的眼淚里。
(岸芷汀蘭摘自《ONE·文藝生活》2015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