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片陽光

嵇振頡

他叫卡馬爾·哈希姆，是伊拉克的一名12歲的小男孩。這些年來，他用鏡頭記錄下戰火中的伊拉克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他的身邊，始終站著一位偉岸的父親。

伊拉克戰爭爆發后，這個盛產石油的國家陷入無政府狀態：恐怖襲擊、爆炸、殘垣斷壁、平民傷亡……哈希姆周圍的人也成為災難的犧牲品。他3歲那年，叔叔一家在恐怖襲擊中罹難。他7歲時，母親薩米耶在汽車炸彈襲擊中不幸喪生。家里的重擔都壓到了父親阿卜杜拉的身上。這個堅強的阿拉伯漢子，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決心讓孩子在健康快樂中成長。

阿卜杜拉是一名攝影師，經常外出采風取景。自從妻子離世后，他每次外出都把兒子哈希姆帶在身邊。有一次，他和兒子去一處峽谷攝影。拍攝時，他忽然發現兒子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按動快門，似乎對攝影很感興趣。他把照相機遞給兒子，試探性地問道：“你也想試一試嗎？”兒子點點頭。在認真聽完父親講解的操作要領后，他胡亂地調著焦距，把鏡頭對準遠處的瀑布，然后按下快門，一張圖像模糊的照片出現在液晶顯示屏上。哈希姆對自己不成功的“處女作”有些沮喪。父親鼓勵他說：“孩子，不要泄氣，第一次能拍成這樣已經不錯了。只要你堅持下去，一定會拍到滿意的照片。”

一天下午，父親很神秘地問他：“下周日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禮物？”“我要一部單反相機，就像爸爸您手中的那樣。”哈希姆的話讓父親有些為難：攝影掙來的錢只能勉強養家糊口，剩不下什么閑錢。再買一部相機，至少要花1000美元。可是兒子的勁頭那么高，怎么能打擊他呢？

哈希姆生日那天，父親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他像變戲法一般，從身后變出一部單反相機。兒子激動地哭了，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機身。他打開鏡頭蓋，留下一張父親的生活照。鏡頭中，父親的身影有些蒼老。之前，他要相機只是一種想法，沒想到父親當真了。

半個月后的一個傍晚，哈希姆獨自在家。有一個中年男子敲門，說是來討錢的。原來父親只付了一半的相機錢，另一半說好賣血后會還清的。父親賣血買相機？哈希姆的心里一陣酸楚。正在這時，父親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他從衣兜里掏出一大堆零錢，每張紙幣都帶著褶皺，顫顫巍巍地交到對方手中。

債主走后，哈希姆讓父親擼起袖管。父親不明就里，擼起袖管把針眼暴露在兒子的視線下。哈希姆哭了，他面色凝重地說：“爸爸，對不起，我不該向您要相機。我們把相機退回去吧。”“不，孩子，這是爸爸給你的生日禮物，怎么能退回去？只要你高興，爸爸做什么都愿意。以后，你若用這部相機拍出精美的照片，就是對爸爸最好的回報。”

父親最后的那句話，牢牢地印在哈希姆的心中。他從一個孩子的角度，記錄著伊拉克寧靜祥和的一面：溫暖的陽光、嫩綠的幼苗、蹣跚學步的幼童、人們臉上的笑容……他就是要記錄美好的東西，因為父親早已在他心中種下了一粒樂觀的種子。

從他的照片中，世人認識了和媒體報道大不相同的伊拉克。一年后，他的一幅作品還在世界攝影大賽中獲得金獎。

幼年喪母、處在動蕩的環境中，這些對于哈希姆來說是不幸的。幸運的是，他有一位偉大的父親。父親用寬闊偉岸的胸懷，為他遮擋歲月中的寒風，只留下那一片溫暖的陽光。